李志强离开时的那句话还萦绕在周昌明耳边：“从现在开始，我没来过你办公室。”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周昌明手中的茶杯微微一颤，茶水在杯中荡起细微的涟漪。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办公室里只剩下台灯昏黄的光晕。
周昌明望着李志强离去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这位省委巡视组组长临走前还特意强调：“我多留半个月的原因，就是陈耀才一案的后续太杂，要费点时间。”
周昌明当然明白这话里的深意——这是李志强在给他留一个台阶，也是在给临江留一个机会。
他缓缓拿起桌上那个牛皮纸档案袋，手指抚过上面“绝密”两个烫金大字。
档案袋很轻，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交错的阴影。
档案袋里，万盛集团的每一笔交易、每一份合同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违规的土地审批、暗箱操作的招投标、流向境外的可疑资金……这些白纸黑字的数据，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周昌明想起周学民递给他这份文件时的神情。
那位一向沉稳的市长，手指竟在微微发抖。
“这份资料……来源我不能说。但万盛在临江扎根太深了，牵扯的人太多……”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要查，就得快，还得静。”
窗外的桂花树沙沙作响，一片枯叶飘落在窗台上。
周昌明轻轻摩挲着档案袋上的“绝密”二字，眉头紧锁。
他明白周学民的顾虑——万盛集团养活着临江三分之一的家庭，每年贡献的税收占全市四成。
这样的企业，牵一发而动全身。
台灯的光线将周昌明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办公室的门上。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是我。安排一下，下午我要见陈克应。”
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记住，他苏醒的消息要绝对保密。”
挂断电话后，周昌明喃喃自语，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台历上。
“半个月……”
李志强离开前说的期限，被红笔重重圈了出来。
半小时后，办公室的电话铃声突兀地打破了沉寂。
周昌明几乎是瞬间就抓起了听筒。
电话那头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周书记，都安排好了，随时可以见面。”
“知道了。”周昌明简短回应。
挂断电话后，他将档案袋小心地塞进公文包夹层，接着便推开了办公室门。
走廊尽头的阳光斜斜地洒进来，他眯起眼睛，看见瞿文雁正站在陈临办公室门前，手指悬在半空，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开门进去。
“瞿主任，休息好了？”周昌明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上格外清晰。
瞿文雁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帮陈临收拾下他的办公室，毕竟再过几天他就要回来了。
听到周昌明的喊声，瞬间吓的一激灵，肩膀微微一颤，迅速转过身来。
“周书记！”她下意识整理了下衣领，“我……我休息好了。”
接着，瞿文雁便注意到了周昌明手中的公文包和身上的便服。
“周书记这是要出门办事？”瞿文雁试探性地问道，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周昌明微微颔首：“嗯，有些事需要处理。”
瞿文雁向前迈了一步：“我正好有空，需要帮忙吗？”
走廊一时陷入寂静，只有中央空调运转的嗡嗡声。
周昌明的目光在瞿文雁脸上停留了片刻，陷入了沉思。
查万盛集团的事必须要隐秘进行，但又不能他一个查这件事，不然的话猴年马月才能查出来。
周昌明所以还在想让谁来负责这个案子，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是陈临。
但陈临现在还在医院养伤，怕是还要一个星期才能出院。
而李志强给出的期限，只有短短半个月。
眼前突然出现的瞿文雁，让周昌明心中一动。
说实话，瞿文雁他是信任的。
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父亲母亲曾经给予了周昌明很大的帮助，这一点毋庸置疑。
更重要的是，瞿文雁之前的绑架案已经证明她与万盛集团绝无瓜葛。
那份绝密档案里清清楚楚地记载着，与万盛集团往来最密切的，就是陈家父子俩。
周昌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公文包的皮质表面，终于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
“跟我来。”
瞿文雁没想到周昌明会当真，她原本只是出于礼貌随口一问。
但此刻也只能将打扫办公室的念头暂且搁下，快步跟上周昌明的脚步。
两人走出纪委大楼时，夕阳已经西沉。
周昌明的专车停在专属车位，车身在暮色中泛着低调的金属光泽。
瞿文雁刚要拉开后座车门，却见周昌明已经坐进了驾驶位。
“上副驾驶。”他简短地说。
瞿文雁愣了一下，随即会意地拉开副驾驶门。
这种场合，显然不适合带司机。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和烟草混合的气息，仪表盘的蓝光映照着周昌明紧绷的侧脸。
车子缓缓驶出大院，瞿文雁透过车窗看着熟悉的景物后退，终于忍不住问道：“周书记，我们这是要去办什么事？”
周昌明没有立即回答。
他按下车窗控制键，四扇车窗同时升起，将外界的声音完全隔绝。
车内顿时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细微声响。
“陈耀才的案子还没完。”周昌明的声音压得极低，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市委现在怀疑万盛集团跟他家有牵连。”
瞿文雁的嘴唇微微张开，瞳孔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骤然收缩。
不是因为震惊——而是因为难以置信的巧合。
就在昨天，陈临刚跟她说想让她帮忙查查万盛集团的事，没想到这个案子竟然直接从市委最高层启动了。
周昌明看着瞿文雁震惊的表情，误以为她被调查万盛集团的消息吓到了。
他放缓语气，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放松。
“别紧张，目前只是初步调查，不是要彻查整个万盛集团。”
“毕竟，事关重大。”
瞿文雁迅速调整表情，点了点头。
她明白周昌明的顾虑——万盛集团在临江根基太深，牵一发而动全身。
“周书记，咱们从哪开始查？”她轻声问道，目光扫过周昌明放在两人之间的公文包。
周昌明考虑片刻后道：“先从股权架构入手，看看有什么异常。”
瞿文雁咬了咬下唇，决定不再隐瞒。
她深吸一口气：“周书记，其实……陈临已经查到一些线索。”
周昌明眉头微挑，车速不自觉地放慢：“哦？”
“有个叫盛颂江的人，”瞿文雁压低声音，“三年前是市自规局规划处处长，现在在万盛集团任职。”
“陈临怀疑他手里掌握着滨海广场项目的违规证据。”
车子突然一个急刹，停在路边。
周昌明转过头，严肃的看着瞿文雁。
“盛颂江？陈临确定是这个人？”
瞿文雁被他的反应惊到，但还是点头。
“陈临说，盛颂江手里应该有滨海广场施工项目规划图的备份。”
“上面有……黄伟宏的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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