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临趁机翻身而起，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迹。
透过模糊的视线，他看到林雯雯站在暴雨中，单薄的身躯微微发抖，却挺得笔直。
陈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视线终于清晰了些。
他弯腰从昏迷的杀手手中夺过手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稍稍安心。
转身正要招呼林雯雯，却发现她还站在原地，像被钉住似的纹丝不动。
“林雯雯！”他喊了一声，声音被暴雨吞没大半。
女孩依然没有反应，只是怔怔地望着地上的杀手，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脸上汇成细流。
陈临心头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不由分说地将她拦腰抱起。
林雯雯的身体轻得惊人，仿佛只剩下一具空壳，连挣扎都没有。
“砰”的一声关上车门，陈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刚要发动车子，后视镜里突然出现几个摇晃的身影——钟嫣然和陈翠翠架着赵同生，正艰难地向这边移动。
赵同生的警服右肩已经被血浸透，脸色比纸还白，但左手仍紧握着配枪。
“快上来！”陈临推开车门大喊。
钟嫣然先把赵同生塞进后座，鲜血立刻在真皮座椅上晕开一片暗红。
陈翠翠最后一个跳上车，她右臂的制服被划开一道口子，隐约可见血痕。
“那个杀手……？”陈临一边猛打方向盘一边问。
“死了。”赵同生咬着牙挤出两个字，冷汗顺着太阳穴往下淌。
他的肩膀也中了一枪。
这时副驾驶的林雯雯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双手死死攥住安全带，指节泛白。
陈临腾出右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触感像握着一块寒冰。
“没事了，”他声音沙哑，“这次真的……没事了。”
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警灯穿透雨幕。
就在一切落幕的时候，特警队终于赶到。
看着那红蓝双色的警灯，所有人提起来的心才终于落了下去。
陈临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座椅上。
…………
翌日清晨，东海市市委大院门前。
一辆黑色奥迪A6缓缓驶入，轮胎碾过积水发出轻微的声响。
车刚停稳，副驾驶的郑天明就匆忙下来，皮鞋踩在湿漉漉的地砖上溅起细小水花。
他快步绕到后排，微微躬身拉开车门，动作带着刻意的恭敬。
一只锃亮的黑色皮鞋率先踏出，踩在积水上的声音格外清脆。
随后一个穿着行政夹克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
金丝眼镜在晨光中泛着冷光，镜片后是一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
男人整了整夹克的领口，每一个褶皱都透着不容僭越的威严。
他站定时，连门口的警卫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
“秦书记，李书记已经在会议室等您了。”郑天明低声提醒，声音压得恰到好处。
秦青山微微额首，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眼底闪过的不满。
他迈步时，行政夹克的下摆纹丝不动，仿佛连空气都不敢惊扰这位大人物的步伐。
秦青山迈着沉稳的步伐穿过市委大楼的走廊，锃亮的皮鞋在云文石地面上敲出规律的声响。
他的目光始终平视前方，却在拐角处突然开口。
“王铎来了吗？”
郑天明迅速掏出手机查看，屏幕的光映在他略显紧张的脸上。
“王局长已经到了，现在应该在会议室。”
“嗯。”秦青山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镜片上掠过走廊顶灯的反光。
会议室门前，郑天明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推开厚重的实木门。
门轴转动的声音几不可闻，却让室内原本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椭圆形的会议桌前，东海市的核心权力人物几乎悉数到场。
政法委书记陆超群正在翻阅文件，纪委书记李继明端着茶杯的手悬在半空。
其他常委们或坐或站，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
在非常委的席位上，市公安局局长王铎正襟危坐，制服上的警徽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他身旁的教育局局长则显得有些局促，手指不停捏着大拇指。
秦青山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空着的主位上。
他缓步走向座位，行政夹克的衣角纹丝不动。
“都到齐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嗡鸣。
秦青山环视一周，目光最终落在王铎身上：“那就开始吧。”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如同倒计时，“王局长，你来汇报一下昨晚的情况。”
王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警服下的肩膀绷得笔直。
他站起身时，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昨天下午16时37分，我局接到临江市政法委周学民书记的协查请求。”王铎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请求协助保护一名叫林雯雯的幼儿园教师，据称她与五年前临江二中一起强奸案件有关。”
会议室的温度似乎骤然降低。
秦青山的镜片闪过一道寒光，他端起茶杯的动作纹丝不乱：“继续。”
“周书记特别强调，务必要保证受害者的安全，同时也要保密。”王铎突然顿住，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保密……”秦青山轻哼了一声，放下茶杯，瓷器碰撞的声音清脆。
听到这个声音，王铎身体一抖，但还是强行脸不改色继续说道：“晚上十一点，临江方面人员赶到，开会沟通后确定了今天早上接触那位女孩的计划。”
说到这，王铎看了看秦青山的脸色，咽了口口水道：“可是……”
“可是这个消息还是被泄露了。”秦青山结果话头，他紧紧的看着王铎，冷声问道：“这件案子的嫌疑人是谁？”
“是临江万盛集团董事长的……”王铎又咽了口口水，这才说出了那个名字，“董事长的独子……黄熙杰。”
只是等他说完这句话，后背的警服已经湿透一片。
而教育局局长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里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政法委书记陆超群翻文件的动作僵在半空，纸张边缘被他捏出了褶皱。
“那个万盛集团的董事长叫什么？”秦青山又问道。
“黄伟宏……”王铎只能如实回答。
“那现在人呢？”
那个林雯雯目前在市局保护下，涉案的三名歹徒……”王铎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纪委书记。“一死两伤，其中一名重伤者已经脱离危险。”
“好，很好啊。”秦青山忽然笑了，金丝眼镜下的眼角挤出几道纹路：“周学民同志倒是很会给我们东海市找麻烦啊。”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听说那个黄董事长这几天一直在东海谈项目是不是？”
王铎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感到喉咙发紧：“是……是的。黄伟宏董事长前天刚到东海，准备参加明天的投资洽谈会。”
会议室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秦青山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用丝质手帕轻轻擦拭镜片：“刘局长，我记得黄董事长在东海的项目，是教育局牵头的校企合作？”
教育局局长猛地站起身，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秦书记，这个项目完全是按照正常程序……”
“坐下。”秦青山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让教育局局长像断了线的木偶般跌回座位。
政法委书记陆超群突然开口：“秦书记，这个案子涉及跨市办案，是不是应该……”
“陆书记。”秦青山重新戴上眼镜，目光转向他，“东海市的治安问题，不需要其他市参与。”
他环视一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通知临江方面，红星幼儿园的枪击案由东海市局全权负责。至于那位林雯雯……”他的目光扫过王铎，“尽早给临江送回去。”
王铎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秦青山站起身，行政夹克的下摆纹丝不动。
“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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