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熙杰站在落地镜前,缓缓脱下那套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
他的手指在袖扣上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解开了它。
镜中的男人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灰色夹克,搭配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这是他让管家从佣人房里临时找来的衣服。
“少爷,这样真的行吗?”管家站在一旁,声音里带着不忍。
黄熙杰没有回答。他伸手抓乱了自己精心打理的发型,又摘下腕上的百达翡丽手表。镜子里那个光鲜亮丽的富家公子正在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路人。
“眼镜。”他伸出手。
管家递上一副黑框眼镜,镜片是平光的。黄熙杰戴上后,整个人又多了几分书卷气。
他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那个曾经在临江市呼风唤雨的黄大少,此刻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毫不起眼的普通人。
“把西装烧了。”他头也不回地说,“从今天起,我不再需要它了。”
管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接过了那套价值六位数的西装。
黄熙杰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双肩包,头也不回地走向后门。
雨还在下,打湿了他的衣领,但他已经感觉不到冷了。
别墅二楼,黄伟宏落地窗前,指间的雪茄在黑暗中明灭不定。
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模糊了他的视线。
黄熙杰正冒雨钻进一辆垃圾运输车的副驾驶。
那辆锈迹斑斑的卡车发出刺耳的轰鸣,缓缓驶离别墅,很快便消失在雨幕中。
雪茄的灰烬无声地掉落在昂贵的地毯上,黄伟宏却浑然不觉。
直到车尾灯彻底看不见了,他才转过身来。
盛颂江正埋首于一堆文件之中,眼镜片上反射着台灯刺眼的光。
一夜没睡的他领带早已松开,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手指快速翻动着纸页,试图从中找出对万盛有利的证据。
“别看了。”黄伟宏的声音沙哑而疲惫,他掐灭雪茄,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你也知道那些都是死账,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盛颂江眼镜滑到了鼻尖:“可是...”
“没有可是。”黄伟宏看了看手笔,然后说道,“立刻通知财务部和法务部,可以启动公司自查程序。”
盛颂江摘下眼镜,用拇指和食指揉了揉酸痛的鼻根。
他望着眼前这个突然苍老了十岁的男人,欲言又止。
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将散落的文件收进公文包。
“我这就去办。”他站起身,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黄董,贵公子一定会没事的。”
黄伟宏没有回应,只是背对着他摆了摆手。
盛颂江叹了口气,轻轻带上了书房的门。
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只剩下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
黄伟宏站在落地窗前,第二根雪茄也已经燃到尽头,但他却浑然不觉。
窗外的雨势渐大,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泪痕般的痕迹。
突然,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不久前离开的盛颂江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西装外套已经被雨水浸透,发梢还在滴水。
他的眼镜片上蒙着一层雾气,胸口剧烈起伏着。
“黄、黄董...”盛颂江的声音发颤,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公文包的带子,“出事了...”
黄伟宏迅速转身,雪茄的灰烬簌簌落下。
“七号码头...”盛颂江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刚刚接到线报,整个码头都被警方封锁了。我们的人...我们的人看到...”
“看到什么?”黄伟宏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看到警察押着一个人从货船上下来...”盛颂江的声音越来越小,“那人戴着黑色头套,手上铐着...铐着...”
他没能说完,因为黄伟宏夹着雪茄的手突然握紧。
燃烧的雪茄和皮肤接触,发出了滋滋声,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确定是七号码头?”黄伟宏的声音变的微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盛颂江机械地点点头:“就是...就是安排少爷离开的那个码头...”
黄伟宏突然笑了。
那笑声低沉而沙哑,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已经被雪茄烫得血肉模糊。
烟丝和皮肤黏连在一起,随着他的动作簌簌掉落在地毯上,
盛颂江见状,赶忙找来医药箱想为黄伟宏上药。
可他却摆手拒绝。
黄伟宏重新站回落地窗前,抬头看着黑压压的天空。
“你看这雨,”黄伟宏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下得多大啊。”
盛颂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窗外的雨幕像是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将整个世界都隔绝在外。
雨滴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是无数细小的锤子在敲打着什么。
盛颂江默默看着,他努了努嘴,想说些什么,但却说不出来,最终只能慢慢离开了房间。
黄伟宏没有发觉盛颂江的离开,他望着倾盆的大雨,喃喃自语道:“还真是一条活路都不给啊……”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转身走进了卧室。
接着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
黄伟宏盯着纸袋看了许久,最终拨通了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
“是我。”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
…………
清晨的阳光穿透云层,驱散了持续整夜的暴雨。
市委大院一号会议室内,湿润的空气里还残留着雨水的清新。
瞿文雁轻步走到周昌明身边,黑色高跟鞋在云文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她微微俯身,声音压得极低:“周书记,来了。”
周昌明正翻阅着手中的文件,闻言略一点头。
瞿文雁会意,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
她的旁边,是陈临。
以他平日的职级,本不该出现在这个级别的会议上,但作为本案的主要负责人,他今天破例列席。
“黄熙杰已经在看守所了。”瞿文雁靠近陈临,压低声音道,“你觉得黄伟宏现在是什么反应?”
陈临的目光仍停留在面前的发言稿上,这是待会儿他要在会议上汇报的内容。
听到问话,他嘴角微微上扬。
“能有什么反应?除非他觉得儿子比家业重要,豁出一切派人来看守所抢人。”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几分笃定,“不过我不觉得他敢这么做。”
瞿文雁轻轻颔首,指尖在桌面上画了个圈。
“抢人是不可能的。现在黄熙杰被关押的地方,里里外外都布满了我们的人。”她的声音几不可闻,“除非有一支军队凭空出现在临江,否则就凭黄家养的那些杀手,连看守所的大门都摸不到。”
陈临微微侧身,将发言稿翻过一页:“所以这点现在不需要担心。唯一要担心的是,在万盛集团的问题上,黄伟宏可能会做出应对。”
“已经做出应对了。万盛集团的财务部和法务部今早发布了声明,说已经启动企业内部自查。”
她忽然轻笑一声,这笑声里带着几分胜券在握的意味,“按照程序来说,他们确实有48小时的时间。但黄伟宏不知道……”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周学民跟着几位身着制服的省厅领导大步走入,为首的正是从省委下来的副书记和省公安厅副厅长。
瞿文雁与陈临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后者轻轻合上发言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所以他这个自查,”瞿文雁最后低声说道,声音轻得只有陈临能听见,“已经没什么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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