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熟悉的王家老宅,王夏安没有感觉到半点温暖,反倒是感觉浑身冰冷。
他已经被大鹏制糖厂开除了,失去了那份无数人羡慕的工作,他又怎么去面对自己的家人?
“咦,这不是夏安吗,怎么这个点就回来了?”
赵玉菊平时闲着没事就在家附近逛,不多时便看到了眼中满是迷茫的王夏安,
“我说啥来着,这制糖厂的待遇就是好,不仅工资高,连上班时间都短。”
“这时候就下班了,可比城里的工厂都还要强。”
“夏安,你辛苦了,赶快进来休息,我现在就去叫你娘给你做饭。”
“我的宝贝孙子哟,可不能饿着了你。”
仿佛行尸走肉一般被赵玉菊拉进了屋,王夏安脸色阴晴不定,想要开口,却是怎么都没有勇气。
这时,王夏安的爹娘和爷爷也闻声从里屋走了出来。
他爹王金山满脸堆笑,那笑容就像开了花似的:
“儿啊,你可算回来啦!今天在制糖厂又干了不少活儿吧?咱村就数你有出息,进了这大鹏制糖厂,以后咱家日子可就有盼头咯!”
边说着,还边伸手想拍拍儿子的肩膀,那眼神里满是骄傲与自豪。
赵玉菊也赶忙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块刚蒸好的红薯:
“夏安,快尝尝娘蒸的红薯,甜着呢!”
“你在制糖厂上班,肯定见多了好东西,可别嫌弃家里的。”
“不过等你多挣些钱,咱也能过上好日子,到时候想吃啥就吃啥。”
说着,就把红薯往王夏安手里塞。
王德功同样是满脸笑意的说:
“盼星星盼月亮这制糖厂总算是正式开工了,之前培训的时候工资就有三十块一个月,以后的工资还不得更多?”
“孙儿啊,你可给咱王家争了大光!”
“这制糖厂的工作,多少人挤破脑袋都进不去,你可得好好干,可别辜负了这份好差事。”
王夏安看着家人满心欢喜的模样,心里就像被千万根针扎着一样。
他张了张嘴,想要把被开除的事情说出来,可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他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变得愈发苍白。
一家人还在兴高采烈地说着,完全没注意到王夏安的异样。
刘秀梅已经在厨房忙开了,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传了出来:
“夏安,你等着,娘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今天可得好好犒劳犒劳你。”
在这热闹的氛围中,王夏安的内心却如坠冰窖。
他必须说了,再不说,他怕自己根本没有开口的勇气。
他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奶,爹,娘,爷,我……我被大鹏制糖厂开除了。”
“厂里还说要将这件事情张贴到村里的告示栏去,我,我……”
这话一出口,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仿佛时间都停止了。
家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刘秀梅手里的锅铲“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王铁山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赵玉菊更是直接愣住了,手里的红薯也掉落在地。
爷爷王德功身子晃了晃,差点没站稳,“你……你说啥?被开除了?这怎么可能?”
短暂的沉默后,王金山率先回过神来,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到底咋回事啊?你跟爹说清楚,是不是有人故意刁难你?”
“是不是你那不要脸的三叔一家?”
“不就是仗着王程鹏有点本事,在制糖厂成立的过程中出了点力,他们要是敢乱来,我跟他们没完。”
“这工作可是我们花了大价钱换回来的,他们凭什么说开除就开除,这事儿就算是闹到公社去也是我们有理。”
赵玉菊更是直接尖叫了起来,大喊道:
“杀千刀的王铁山,我这就去找他,他要是敢搞没了我孙子的工作,我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王德功眼神晦暗不明,却是没有胡搅蛮缠,而是直接向王夏安询问道:
“他们开除你总得有个理由,你将事情好好跟我说说。”
他知道王程鹏一家子人的性格,绝不可能干出这种无缘无故,仗着关系让厂里将王夏安开除的事情。
被点到名字的王夏安像是只受惊的鸵鸟一般,总算是抬起了头,怯懦的说:
“我就是做糖的时候慢了点,看起来没有他们做的那么好罢了。”
听到这里,赵玉菊再次尖叫了起来:
“我就说肯定是王程鹏在使坏,光这样厂里怎么可能开除我家夏安?”
“不行,我得找王勇理论去。”
说到这里,赵玉菊作势就准备走,她是真打算去为王夏安的工作而战斗。
要知道这份工作可是用王铁山的赡养关系换回来的,现在没了岂不是血亏?
只是王夏安哪里肯让她就那么去,他也知道这件事情是他不占理,只能期期艾艾的继续说着:
“还有,就是我当时气不过,就砸坏了厂里一台设备。”
王夏安的话顿时让赵玉菊停下了脚步,愣愣的看着王夏安。
片刻之后,她马上找补了起来,说:
“不就是一台设备,我们王家又不是赔不起。”
“你说说那台设备多少钱,我们王家赔给厂里不就成了?”
王夏安当然懂那么简单的道理,只是身为厂里的工人,他可是知道那台设备的价格。
将头压低,王夏安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
“那设备可贵了,据说要三四千块钱一台。”
微微皱眉,王德功大声呵斥道:“声音大点。”
“怎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打算对我们这些家人藏着掖着?”
脸红的仿佛能滴血一般,王夏安还是没敢抬起自己的头,只是将声音又加大了一点,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那设备可贵了,据说要三四千块钱一台。”
这下子,就连赵玉菊也不敢大声说话了,只敢嘟囔了一句:
“这什么破设备,竟然那么贵?”
王家的确是有些积蓄,但是想要拿出三四千块钱来,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这份工作值不值三四千块钱还是个问题。
“呵呵。”看着让众人失望无比的王夏安,王春安幸灾乐祸,“当初我就说这份工作应该给我,你们一定要给二弟。”
“这就是你们寄予厚望的二弟,还真是给了你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我回房休息去了,你们就好好帮他收拾这个烂摊子吧。”
说完这些话之后,王春安便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仿佛窝囊废一般的王夏安,他只感觉自己彻底爽到了。
要你们把他当宝,要你们不把工作给我,现在后悔了吧!
没时间管王春安的异常行为,王金山眼中满是无助,喃喃道:
“现在该怎么办?”
赵玉菊啐了口唾沫,说:“什么破机器竟然要好几千块钱,这不是在敲诈吗?”
“不就是个纺织厂的破工作,我们王家也不稀罕,不要就不要。”
赵玉菊说的是无所谓,但是从她逐渐疯狂的眼神可以看出,她实在是被气得够呛。
唯有王德功似乎寻觅到了唯一的生机,叹了口气,说:
“夏安,你被开除的事情下了正式通知吗?”
王夏安摇了摇头,说:“厂里说要将事情写清楚一点再去张贴告示,倒是还没有张贴。”
稍微松了口气,王德功说:“既然还没有张贴告示,那这件事情就可以算是还没定。”
“那设备虽然昂贵,但是修理起来应该不会花太多钱,最多几百块钱就够了。”
“我们去找王厂长说说情,让他通融通融,这件事情应该还有机会。”
听到王德功的话,王夏安眼前一亮,大喊道:
“爷爷,赶快去帮我求求王厂长,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那么干了。”
听到王夏安的话,王德功简直被气了个半死,拐杖不断敲击着地面,大声呵斥道:
“犯错的人又不是我,这事还得我去道歉不成?”
“办法我说了,维修设备的钱我也愿意出,去不去道歉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这样说着,王德功再也不想看这个不让自己省心的孙子一眼,直接回了里屋,只留下其他几人在房间里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赵玉菊开了口,说:
“金山,这事儿你陪夏安去一趟。”
在心中快速衡量道歉的丢脸和保住工作带来的好处孰轻孰重,片刻之后,王金山站起了身,说:
“行,你这就跟夏安去一趟。”
“相信我们的态度只要诚恳一些,王厂长应该不至于为难我们。”
赵玉菊也顺口附和道:“那王勇难道还敢不给我们面子?”
“叫我孙子主动去给他道歉,这完全就是他的福分,到时候说不定连维修设备的钱都不需要出了。”
看着自信发言的两眼,王夏安心中却是在犹豫,犹豫自己要不要将厂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们。
这件事情根本不是自己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在这其中,自己其实还犯下了很多错误。
张了张嘴,他最终还是没有将事情说出来。
反正他爹和奶奶那么自信,想来应该是能够解决掉这种小事情。
这样想着,王夏安的头又抬了起来,好不容易产生的一丝后悔情绪也瞬间变得烟消云散。
……
赵玉菊和王金山也算是行动派,连带着王夏安,三人就那么记在家里的旧自行车上,颠簸着朝着大鹏制糖厂开了过去。
王金山和王夏安还好,两人毕竟是年轻,身子骨硬朗,禁得起颠簸。
但赵玉菊可就是受了老罪,在路上一直哎哟哎哟的叫唤着。
尤其是想起曾经在王程鹏自行车后面的舒服,她更是极其不满的说:
“这一辆自行车还是有些不太够用,等夏安赚钱了,怎么说也得给家里再买一辆自行车。”
“我觉得二八大杠就好,要买就得买凤凰牌,可比永久牌好看多了。”
也就是王程鹏已经将爹娘的赡养关系买断,不然到这种时候,赵玉菊怕不是又惦记起了家里的自行车。
瘪了瘪嘴,王夏安当即就准备反驳赵玉菊的话。
他有钱了可要自己用,怎么可能将钱拿去给家里买自行车?
尤其还是那么贵的凤凰牌自行车,那可是不知道要他多少个月的工资。
只是想到自己的工作还指望着赵玉菊帮忙要回来,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直接别过头去,假装自己根本没有听到奶奶的话。
反倒是王金山眼冒金光,笑着说:“那可得再买一辆自行车。”
“我早觉得这辆自行车有些太旧,正适合换一辆新的来开。”
听到王金山的话,王夏安不满的将脸又别到了另外一边去。
王金山开新自行车,那他开什么车,简直是岂有此理!
三人同乘一辆自行车虽然很慢,但是怎么也比走路要快上不少,总算是赶在大鹏制糖厂下班前赶了过去。
刚将自行车停好,王金山和赵玉菊便不管不顾,就准备那么直接杀到王勇办公室去,却没想到直接被看守制糖厂的民兵拦了下来:
“站住,工厂重地,闲人免入!”
被拦下来的赵玉菊当即就撒起了泼,大喊道:
“这制糖厂是王家村的制糖厂,我也是王家村的一员,我为什么不能进去。”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可是你们厂职工王夏安的奶奶,这制糖厂我怎么不能进?”
这赵玉菊将丁永康看着眉头直皱,不过他口中的王夏安他倒是认得,当即开口道:
“王夏安?我们厂里可没王夏安这个工人。”
“你们可别胡搅蛮缠,不然真要是报了警,有你们好果子吃。”
开除工人这种大事自然不可能不通知门口的守卫,更何况,王勇可是放下过话,绝不能让王夏安再来制糖厂。
听着赵玉菊的话,赵玉菊顿时傻了眼,这情况怎么跟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
别说是去找王勇麻烦,他们就连厂子都进不去。
到底是王金山会做人一些,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说:
“丁同志,误会,这全都是误会啊。”
“我们家夏安可没有被厂子开除,我们这次来正是为了处理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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