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明了一个问题—这些人,怕的不是秦军,是秦军不认他们。
他们的身份如今尴尬至极,王廷不信他们,太子不用他们,兵不听他们调,民又指着他们管吃管喝。
他们既没兵权,也无粮权。
一个不小心,就成了谁也不要的“弃地”。
而秦王给的,是唯一一条能活下去的路—只要你还站着,站在秦的规矩里,我就认你一声“边人”。
而认,就代表你是人,不是猪。
你有地盘、有名字、有律法、有保命的可能。
于是原本以为秦王“不会收人”的几位地头,反而争先恐后让出辖地,将地名、图纸、户籍送到香妃手下备案。
甚至还有人主动带着粮账赴秦国边界,求“入境受训”,请求由东风营派人指导边境巡逻。
他们不是归心,是被现实打折打断了骨头。
他们不再想“做王”,他们只想“做活人”。
而在吴地,港封第三日,内乱首起。
西港郡守以“防疫”为名封闭南仓,数日未开,港中百姓哄抢米袋、货栈起火、两名巡港官被杀。
吴王震怒,命水军镇压,未料水军尚未集结,便被本地盐商堵在港道三路。
这些盐商,原本是吴国撑起南部税收的中坚,自知局势难以为继,早就有意投向秦国。
如今官兵来收粮,他们断然不从,直接堵道、焚粮、投井,把一整个粮库毁掉,只留空地,扬言“秦王不给我吃的,吴王也别想从我这拿一粒米!”
这话传进秦王府,只用了两日。
赵应天立刻上表:“南港盐商已有明投意向,请主上定策!”
秦浩看完未语,只示意张青松开封三道港线,遣三十人混入商帮之中,代为整编税账、补写户录,并秘密派东风营退役将三人随行入寨,外称“安民书吏”,实为“秦王观察员”。
他们不执法、不下令、不露兵器,只做一件事—在盐商之间传一句话。
“秦王知你难!”
“愿你活着!”
就这么一句。
三日之后,南港七处商号同时贴出新规,不再接受吴廷旧币,不再使用吴国律章,所有来往货单改用“秦式九分税”,签章亦由秦方提供的纸版代写,盖印不再用盐商公章,而是刻印“秦边过户”四字,底下只留年号、无官号。
这意味着,吴国南港的整个中层经济结构,已经倒向秦国。
而吴王甚至还没意识到。
他仍旧试图压住事态,在王都召集各郡郡守开会,意图重建“港道管理司”,派官员以“赈灾”、“平疫”为名重返港口。
可他没想明白,他现在再派人去,不是赈灾,是送人头。
因为港中人早已认秦不认吴,他若强派人下去,便是逼他们杀官;不派人,便是放弃统治。
这个局面,不是秦王一步步打下来的,是吴王一步步退出来的。
你既然不想当王,那就别怪别人来接你的位。
秦浩将一封来自东南的商路清算书摊在案上,手指一行一行往下划,每看到一条“旧账已结”便用朱笔打勾,看到“尚未清数”便划一道斜杠,最后合卷,封章,递交。
这不是军报,而是账簿。
是这场仗中,最真实的一份记录。
没有一刀一枪,只有一笔一划。
但正是这笔一划,把十八国杀得寸步难行。
而当张青松送来最后一份清算档案时,他只说了一句:
“主上,已无未归之地!”
秦浩看着那份档案,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
他没说话,良久之后,才淡淡道:
“那就通知香妃!”
“该收兵了!”
“我们这场仗,已经打完了!”
天还没亮,秦王府内却已经彻底运转起来。
信鹰塔一夜未歇,香妃派遣的暗线小吏连夜整编文书,将各地传来的“边地自归申请”按地理位置分类,四个方向、八个主线、七十六处县镇,无一不是曾经的反秦根基,如今纷纷主动上报、求归求纳,甚至有些地方直接撤了旧印、毁了旧律,私下改挂“秦王边制”旗号,在村口插一杆白布,以示不抵抗、不反抗、只求活下。
赵应天手里握着最新一份汇总,眉头紧锁却没有言语,他很清楚这不是一份简单的归顺表,这是一个国家底层结构在崩解的全部过程。
他看得懂,也清楚主上不会再让这局面持续太久。
张青松站在一侧,等秦浩落笔之后才低声问道:“主上,边镇归得差不多了,各地接应也到位,是否可以启动‘新属地区监考册立’流程?”
秦浩没有立刻答话,而是盯着桌案左侧那块空白地图板出神。
那板子是刚换上的,用的是最薄的金箔纸浆,表面未刻界线,未印国界,光洁如新,只在最右下角小字写着“中原九域”。
没有国名,没有朝代,没有朝贡。
他缓缓提笔,在那金纸上,用朱墨写下五个字:秦王暂署辖。
写得不大,略歪,未用书法,只像随手一笔。
张青松看了一眼,心头顿时明白。
秦浩不是在收地,也不是在画疆,他是在告诉这天下—你们暂时交出来的,我替你们先拿着。
不叫赦,也不叫吞。
叫“暂署”。
谁若觉得这地还想要,那就自己拿回来。
但只要你不动,我就一直替你写着这五个字。
写着写着,就成我秦国的了。
赵应天开口:“主上,楚人昨日送了一封信来,是那楚王亲笔,言辞不明,说愿与秦王共议边务,寻求大势平衡!”
“平衡?”
秦浩冷笑。
“他配平衡?”
“之前他是盟主,是头,是旗,现在他连个尾巴都不如!”
“西人退了,吴人断了,越人弃了,齐人躲了,他现在来谈平衡?”
“他就是想保自己那点位置罢了!”
“可惜,我不给!”
“他要谈,得先写两份表:第一,承认此前合纵为非法联盟,破坏天下秩序;第二,愿将楚南三镇地权交于秦王暂管,交三年,若三年无乱,秦王愿退还!”
张青松皱眉:“主上,若楚王不答呢?”
秦浩答得很轻:“那就让他去找越王借兵,看他能不能守得住那三镇!”
“这仗我不想打了,但也不怕再打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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