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沉默半晌，许久也未曾说话。
即便是在东厂他都不曾听过如此荒诞的情况，结果现在却在这大理寺真切的领略到了两个字——
窝囊！
“以后就这么跟我说话，今儿我既然来了，那首先要整的就是不务正业，只知逢迎上司的风气！”
片刻后，待萧辰坐在院内众人面前的椅子上时，大理寺子部除了需在各路留守的人，今日查案子的，以及埋在各大臣府上的‘楔子’，一共一百三十三名成员已经整好衣装，等候着巡督大人的训话。
萧辰看着这些人微微点头，发觉这半年的闲散并未彻底磨掉这些人身上的肃杀气，还能在他们身上嗅到那日清影带着的那帮大理寺密探应有的狠厉味道……
这一点，他还算满意。
邓川凑到他耳边说道：“子部比较特殊，密探藏得并不太深，这里能来的都是亮明身份的。”
“大部分人的身份都还匿着，不能轻易调阅，大人如要查看，还需向寺里递份报告，稍后我就去写。”
萧辰摇了摇头道：“不用，从今儿起我兼领子部，如果要写我会着人去写。”
邓川面色一僵，本以为萧巡督此次是来巡查，却没料到居然是要监管子部！
可一想到日后能与巡督一同工作，亲近起来也更为容易，邓川的脸上不免浮现出一抹笑容。
草坪之上已经沉默了许久，萧辰不曾开口，那百名子部的成员也都保持着如同标枪一样的姿势站立着。
许久，萧辰这才站起身来开口：“我是萧辰，自今日起，便是你们的主官。”
坪上大多数人都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可听说这位声名鹊起的萧大人要来子部担任主官，众人震惊之余更多的却是欣喜。
自打上任头目处斩，子部不光在京都难以立足，就在寺里也是多受白眼。
现在有了萧巡督当家做主，寺里其他几处有谁还敢搪塞？
而且京都之中的衙门，私下递来的好处应是会更多。
可萧辰接下来的话，却是直接打消了这些人的念头。
“本官知道你们这半年是怎么过的。”
萧辰微笑着说道：“只是今后，再也不能这么过。”
丢出了这么一句话，他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瞥了邓川一眼。
邓川会意赶忙上前，极有威严的看了众下属一眼道：“今日召大家前来，是巡督大人有些话要交代。”
院内众人立时肃然聆听。
“今日，我要说的是咱们子部的作风问题。”
邓川眉头一横，神情肃穆：“陛下为什么要重设大理寺，为什么要设置子部，就是因为朝中有欺瞒陛下，压榨百姓，败坏律条的贪官污吏！”
众人闻言愕然，暗道邓代头目一向长于务实办案，什么时候学会做这官场文章了？
不过这陛下、百姓、律条这三项大事压到头上，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陛下的指使自然是英明无比，子部先前的成绩也是板上钉钉无可辩驳！”
邓川话头一转，脸上顿时阴寒满布：“但这半年来子部除了不少问题，我身为代头目自是责无旁贷，明日就会自行处分！”
“可打今儿起，以下违反寺中条例的事情不得再做！”
……
有了萧辰撑腰，这些话邓川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盘算了多少遍，当下说出来也是措辞清楚无比。
不过听着他不断开口，下面的子部吏员却是无比紧张。
他们不是听不懂这话中的意思，只是知道萧巡督要是真的下了狠心去做，自己这半年里捞的好处，今后可就再也赚不到了。
在想到要重新投身于得罪京官那危险且得罪人的人物之中，他们的脸上无不流露出为难与愤懑。
总是如此，他们也依旧没有窃窃私语，没有出言反驳，也并未像寅部那般没个正行。
尽管脸色不断变换，可他们依旧用着极强的自控力站的不动如山。
这由清影甄选，姜涟漪点头调教出来的大理寺，从根基和本质上来说倒是比萧辰手中的东厂更加像个铁打的部门。
邓川的话刚说完，萧辰就背负双手站了起来笑道：“有什么意见，可以当面提出来。”
下面的人一声不吭。
大理寺的普通密探，与萧辰这位陛下身边的红人身份差距太大，自然没人敢当着他的面反驳什么。
萧辰也不着急，不留痕迹的怂恿道：“陛下让我担任巡督，自然也是对你们的器重。”
“若非是陛下的安排，寻常衙门请我去我还真未必有空。”
可他们依旧沉默不语。
萧辰见状眉头微皱，让一边盯着的邓川心头更是着急，赶忙冲着那站在前排的一人使了个眼色。
而那人便是先前提着那筐冻鱼见过萧辰，他邓川的远房侄子邓流儿。
见着叔叔使眼色，邓流儿以为是要自己站出来反对，顿时害怕不已。
最后一想到叔叔近年来的恩惠，只得将心一横，站出队列来行了个礼。
“巡督大人，子部虽司职监察京都百官，可这人情往来却是避不开的。”
“譬如卑职的叔叔，如今就在御马监里当差，若是我平常与他日常不再来往倒也可以，只是怕逢年过节家中长辈埋怨叱骂啊！”
话里的意思虽说有些俏皮，但场中也是没一人胆敢发笑。
见着有人出面询问，萧辰心中高兴可脸上却是阴沉一片，叱道：
“先前已经说的明白，你这耳朵是怎么听的？”
“三代以内亲眷只要申报登名之后便不在此列之中，你却偏要多嘴一问，是在消遣本官？”
训斥过后，萧辰继而冲着邓川寒声道：“邓川，将你这侄儿拖下去，寺规伺候！”
言罢，萧辰阴冷的目光扫了一圈，再道：“还有什么要说的？”
众官吏虽知道他是以官威压人，可其中依旧是有为此为难之辈站出来沉声行礼：
“大人，这查案本来就是我们应做的事情，可要遇见贵人恐吓该如何？家中之人遇到官员刁难该如何？宫中的公公太监们发话该如何？”
场中听到这话霎时一片寂静，子部办案最怕碰见的就是与宫中有关系的官员。
毕竟大理寺手段再狠，那也不过是宫中豢养着的打手。
而萧辰只是满脸平静的看着他，极为简单的道出了几个字：
“遇到了，那便报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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