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夺心魔当然不打算承认。
对于他来说，一个有情有义的夺心魔蝌蚪受害者，可比冷酷无情，精于算计的夺心魔本身更能取信于人。
所以就算艾维挑明了夺心魔君主在正义之间留下的那些笔记，夺心魔也不准备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反正变作空骸龙的安苏又死了，没人能证明是他对安苏的尸体动了手脚，只要一口咬定是误会，艾维也不能拿他怎样。
“虽然种族不同，但安苏可以说是我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夺心魔一连使用了好几个费伦文学作品里描述家人兄弟情谊的词汇，把通用语翻译成中文后，成语或许是最能保留他原本意思的，“我怎么可能会想着把他变成亡灵生物呢？那对我们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呵。”艾维冷哼一声并不反驳，这些受到夺心魔蝌蚪困扰的冒险者们还需要星界棱镜的帮助才能免于蜕变，在真正掌握星界棱镜的力量之前，艾维暂时还不准备翻脸，但这件事情必须提上日程了。
眼前的夺心魔已经三番五次地证明了自己的不可信。
“或许确实是我误会了你吧，君主。”艾维挥舞手中的秘银法杖在面前的空间里留下一道巨大的伤口，连接星界棱镜内部半位面的传送门出现在了龙穴里，“但你还有工作要做，对吗？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请你继续回去看守彗星王子吧。”
“请遵从杜姆大人的指令，夺心魔先生。”黯影灭除者迈动四条精金触足，走到了传送门旁边，“我们还有许多哲学问题没有讨论呢。”
夺心魔君主本想借着回忆博德安往昔的机会，增强和冒险者们的互信，但艾维显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了。
君主很清楚，面前这位来自星界的法师对个人信息的防护堪称毫无死角，就算他藏身的星界棱镜一直被冒险者们带在身上，他获得的有用信息也少之又少，除了通过灵能在冒险者们的脑子里翻阅一些记忆之外，他几乎没有任何可用的手段了解自己潜在的大敌。
因为受到彗星王子追随者压迫，而在冒险者面前显出真身后，君主能感觉到他们的防备心更重了。美好的外表即便是伪造，也能博得青睐，一旦卸下伪装露出掠食者的真面目，就必须承受警惕怀疑的目光。
“过去的故事只好等到下次再说了……”夺心魔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跟随巨大的精金构装体一起走入了传送门之中。
艾维用念动力摄取收敛了橘黄色光芒的星界棱镜，拿在手里把玩了一番，忽然抬头对邪念说道：“我们回去后，你立刻去魔鬼的小费，我们要找魔鬼谈谈生意了。夺心魔不值得信任，我们必须把能破开彗星王子封印的东西掌握在手里。”
“我们是要去洗劫一个魔鬼吗？”邪念兴致勃勃地问道，“哈！早在拉斐尔把我拽到他的房子里谈生意的时候，我就在这一天了！”
“先去问问玛门的邪术师，我们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悄无声息地潜入拉斐尔的希望之邸。”艾维在龙穴里踱了几圈。
除了依靠第三地狱魔鬼大公玛门的力量之外，艾维其实还可以使用自己和血甲魔尤格签订的那份地狱契约，来获取有关拉斐尔老巢的情报。
只不过在此之前，艾维从没前往过地狱，也不确定魔鬼能否感知到自己的传送魔法。
为了不让洗劫变成强攻，所以艾维还是更倾向于已经证明过自己的玛门。
作为地狱金融家，玛门接受一切贵重品的交易，就算不是灵魂也行。黄金、名贵艺术品、钻石珠宝，这些凡间的贵重品在玛门这里享有一样的价值，因为他知道许多庸碌者甘愿为它们出卖自己的灵魂。
既然只要掏钱就能买到的东西，那艾维干嘛要冒风险自己使用魔法呢？
反正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金子了。
不过有钱归有钱，艾维并不想当冤大头。
“众所周知，魔鬼们都很贪婪，你可以给他一些承诺，譬如拉斐尔宝库里的财宝之类的作为交换，要他免去施法费用，或者要求他的服务打折。”艾维提出了几条建议，“作为拉斐尔的秘密，俄耳甫斯之锤的事情已经被同样潜入博德之门的吉斯洋基百夫长沃斯知道了，这件事最有可能就是玛门的邪术师泄露出去的。魔鬼之间是竞争关系，在谈价格的时候可以把消灭拉斐尔本身作为筹码之一。”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艾维，你真的很擅长跟魔鬼打交道？”听完了全部对话的威尔忍不住说道，“我真的很难忍住不去想，要是我当时有你这么精明就好了。”
“现在学会也不算太晚。”盖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水城大法师也参与了寻找博德之心的行动，甚至还在策略之间下了一步精妙绝伦的棋，“等我们救出你的父亲，你就能彻底和魔鬼说再见了。”
“恐怕很难。”威尔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毕竟我打算下半辈子都靠狩猎魔鬼为生呢。”
“那你给自己想好新外号了吗？我指的是比‘边境之刃’更棒的那种。”盖尔开玩笑地说。
“或许，狩魔猎人？”威尔试着挥舞了一下从青铜龙安苏骨堆里刨出来的巨剑，上面还沾着类似夺心魔血肉的活体组织，不难猜出变成了夺心魔的博德安就是用这把剑杀死自己的巨龙挚友的。
“博德安和安苏都已经死了，或许你可以接过他们的责任，继续守护这座城市。”邪念把手里的头盔丢给威尔，转头接上了艾维之前的话茬，“我差不多都记住了，总而言之，让玛门的邪术师帮我们开个去拉斐尔老家的传送门，而且要尽量便宜，对吧？”
“我就喜欢你这股干练劲。”艾维点了点头。
“可是……”邪念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伸手在脑袋上点了点，她的意思不言自明，躲在星界棱镜里的夺心魔可以通过他们脑子里的夺心魔蝌蚪知道他们的想法，艾维的计划几乎对君主不设防。
“对比他的同族，我们的盟友可以算得上是多愁善感了。”艾维缓缓摇了摇头，“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永远都是保证自己存活，其次是自由。如果他不额外动什么手脚，拉斐尔的锤子就只是一个保险，我不介意保证他的生存和自由。但如果他想要搞什么事情，我会确保他在死前见识到最恐怖的景象。”
“哇哦。”邪念吐了吐舌头，“知道吗，有时候我总觉得我们才是一群坏蛋。”
“在幽暗地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一种优秀的品质。”明萨拉轻蔑地说，“如果能让你的道德感好受一些，你可以称其为必要之恶。”
女士们之间的嘴仗往往都是从类似的情况开始，只不过这次邪念没有和明萨拉针锋相对，而是略显得意地挺了挺胸，不经意间撩开颈项间的红色短发，露出一个显眼的深紫色吻痕。
明萨拉铁青着脸，转身不再和邪念对视。
————
“啧啧啧……”波涛之母阿兰德拉长袍上的鳞片反射着粼粼波光，那竭力试图凸显女性柔美线条的设计却只能显示出她的憔悴、丑陋，“你们这些竖琴手的狗鼻子总是这么好使吗？”
手持双刀的贾希拉正与她对峙，听到这话，冷笑着回答：“你应该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潮水没能洗去你身上阴谋的味道。”
“我只是想帮帮忙！”波涛之母阿兰德拉看起来非常无辜，“为什么你就是不能理解呢？”
“我确实没想到水女王的首席女祭司会和鬼婆搅和在一起。”贾希拉向左侧探出一步，感觉到腰间的卷轴袋依然还待在原来的位置上，让她心下稍安。
“搅和可不是什么优雅的词汇。”波涛之母阿兰德拉咧开嘴笑了，“你们原本应该和那个戈塔什搅和在一起。”
“用那只狗鼻子嗅探他留在下城区，留在灰港仓库里的机油味道，继而在我们的帮助下，发现他隐藏在灰港水面以下的监狱。”波涛之母阿兰德拉生气地提高了声调，“为什么你们就不肯按照剧本走呢？拯救被戈塔什的班恩教团关在钢铁王座里的人质，向博德之门揭露死亡三神的阴谋，然后赢得无知猪猡们的喝彩和鲜花！”
“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按照剧本走？”波涛之母阿兰德拉的声音已经开始扭曲，就好像许多即将溺死之人发出的微弱呼唤，又像是沼泽中粘稠冰冷的瘴气。
“为什么你们非要跟全视珍珠姐妹会作对？”大颗大颗浑浊的泪水突然从阿兰德拉的脸上流下，混合着由贝类彩壳做成的眼影，在她脸上留下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狰狞轨迹，“我们只是一群又老，又丑，还很无助的可怜人罢了……就像之前的你！”
“你的白发去哪了？”阿兰德拉质问道，脸上的表情愈发狰狞，狂躁。
贾希拉十分清楚，这一定是某种伪装魔法，随着施法者情绪的波动，这种变化魔法开始维持不住效力了。
“你的皱纹去哪了？”波涛之母的手指忽然扭曲着伸长，一把扫清了石台上摆着的祭奠蜡烛和各种贡品。
贾希拉和自己的竖琴手通过地下水道潜入了水女王宫殿内部，在突破了各种丑陋鱼人的封锁后，终于被闻讯赶来的水女王守卫堵在了里面，为了获取足够的情报，贾希拉要竖琴手们原地抵抗追兵，自己则跟着水女王宫殿的最高祭司一路向下，直到进入了这个房间。
这是一间被布置成追思会模样的房间，用鱼油做燃料的长明灯摆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漂亮的珍珠和贝壳堆在一座半身像前方，原本放置在祭坛上的贡品被尽数扫落在地，配合上波涛之母阿兰德拉那不断拔高的佝偻身躯，一种恐怖的氛围正在疯狂滋生。
“你之前不过是一个又老又丑，关节还嘎吱作响的老女人，就和我们一样！”阿兰德拉用溺死者一样苍白的手指点着贾希拉那恢复年轻的容貌，发出了嫉妒的嚎叫，“但现在！你竟然那么轻易就恢复了青春！取回了应该被永远埋葬的美貌！这不公平！我受了那么多苦，做了那么多恶！都是为了这一点！但你却——我要杀了你！用你的血混合珍珠粉！填平我脸上的沟壑！”
“恐怕就算我全身的血液都被你用来美容，也没办法填平你脸上一半的沟壑。”贾希拉灵活地闪过了阿兰德拉锋利的爪子，游刃有余地继续套话，“要是安博里知道自己的波涛之母居然被鬼婆冒名顶替，恐怕早就发动海啸淹没这里了。”
没错，贾希拉已经看出来了，面前的水女王祭司并非人类，而是由一个海鬼婆伪装的。
和其他的鬼婆一样，海鬼婆也是原生于妖精荒野的魔法生物，来到主物质位面后，她们更适应海边生活，因此被命名为海鬼婆。
海鬼婆几乎是最丑陋的一种鬼婆了，她们的皮肤苍白仿佛溺死了十几年，浑身上下还长满黏糊糊的鳞片，就好像一条得了皮肤病的怪鱼，海藻一般的头发从半秃的脑袋上垂下，湿漉漉地缠绕着皮包骨的身躯，而最让人恶心的则是海鬼婆的那双眼睛——仿佛不能适应陆地的气压，苍白浮肿的眼球骇人地向外凸出，好像下一秒就要滚落在地，就连最丑的深海鱼也比她们要漂亮一个等级。
“嘎嘎嘎……”海鬼婆怪笑了起来，“安博里当然知道！我已经为她工作了两百年，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宣扬她的教义，用她的神力恐吓那些商人，水手和海盗！但她从来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从来没有让我看到希望！”
“我披着人皮穿梭在你们这些粉嘟嘟的人中间，抑制自己啃食肉体，痛饮鲜血的欲望，只是为了恢复青春，获得真实的美貌！”海鬼婆突然指着房间里的安博里神像痛骂起来，“神明都是一群骗子！他们只知道向凡人索取，却从来不肯做出回报！我已经不期待安博里支付报酬！我要亲手去取！”
“就从脚下开始！就从她的信徒开始！就从这座城市开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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