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
盛怀安放下钢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窗外的雨把大楼浇得模糊不清,红木办公桌上堆着待签字的文件,钢笔尖在"情况属实"四个字上洇开一团墨渍。
“盛书记,加急件。”
楚瀚推门的瞬间,走廊的穿堂风卷着雨腥味扑进来。
他快步绕过满地文件箱,轻巧地将牛皮纸袋放在镇纸旁。
档案袋封口的司法鉴定钢印泛着冷光,两张薄纸滑出时带着微凉的气息,京城市司法鉴定中心的公章在泛黄的纸页上连成血色印章。
“经DNA比对,排除安鹤青与安姩之间存在生物学父女关系......”这行铅字下还划着刺目的红线。
盛怀安墨色瞳眸骤然一缩,肃杀之气从寒凉眸底隐隐渗出。
墙壁上的挂钟整点报时,惊起窗外枝头上的乌鸦,翅膀拍打声里混进楚瀚压低的声音:“工作人员今早送来的。”
“楚瀚。”盛怀安侧目看着墙上的廉政标语,“联系宣传处的负责人,明天的媒体通气会让他提前两小时。”
档案袋被锁进保险柜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安姩的短信发了进来。
【下午没课,我在学校练会儿网球。】
见字如面,看着屏幕上的一行字,男人冷肃的眉眼不自觉放柔。
【好,晚点去接你。】
烟灰缸里腾起的青雾模糊了男人脸上的神情,“楚瀚,去趟安家。”
窗外的雨滴逐渐变小,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探着半张脸。
中央空调出风口飘落的鉴定报告复印件,在穿过百叶窗的光柱里缓缓沉降。
雨歇云未散,红旗国礼在青灰色的天光中泛着冷光。
梧桐叶擦过墨玉黑车漆时,一只红底皮鞋从后座车门迈步而下,步伐稳健走进安家大门。
“砰——”郁简英看见门口走进的身影,茶杯从手中滑落。
反应过来后,立刻慌乱起身,顾不得茶水的滚烫,蹲下去清理地上的玻璃碎片。
“怎么了?”安鹤青闻声从书房出来。
看见端坐在客厅座椅上的男人,浑浊不堪的瞳孔骤然一缩。
“盛书记,您怎么来了。”他快步走下楼梯。
盛怀安的手指在右侧扶手上敲出规律的声响,几缕微弱的阳光斜斜扫在玻璃上,把客厅切割成模糊的碎片。
“你应该知道我来做什么。”
盛怀安眸光冷冽,手边的档案袋在桌面滑出半寸,露出"检测报告"四个铅字。
安鹤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伸手去拿茶杯,景德镇青瓷盖碗发出细微的磕碰声。
“还请盛书记明示。”
“暗中施压相关部门,干扰正常程序,威逼利诱相关人员,篡改案件卷宗,使冷凌烨屡次逃脱法律制裁,让受害投诉无门,正义难以伸张。”
“安鹤青,你可真是好大的能耐啊。”
盛怀安猛然倾身,白色衬衫在暖光下泛着冷调的光,他的食指按在档案袋某处,牛皮纸立刻显出油墨的轮廓。
老式挂钟的钟摆突然卡住,安鹤青的手悬在茶杯上方,一滴茶水沿着虎口的皱纹蜿蜒而下。
“被关在临安医院的安译川,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盛怀安从档案纸袋里拿出一张泛黄纸页。
“当年他的精神鉴定书里提到,他总说有人要害他……”
安鹤青猛地站了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冷凌烨已经在监狱里了。”盛怀安慢条斯理地转动婚戒。
“当年的事,是要我去查?还是你自己说?”
安鹤青瞳孔骤然放大,他想起十九年前的那个雨夜,酒店房间里的香水味迷惑得人神志不清,大床上的女子一动不动保持着一个姿势……
“这两份检测报告送给你了。”盛怀安突然放轻声音,婚戒在指间转出冷光。
“先走了,安姩还等着我去接她回家。”
安鹤青跌坐回座椅时,老挂钟突然当当敲响。
混着钟声的,是档案袋里滑出的信件——泛黄的信纸边缘还沾着暗褐色的血迹,落款日期正是冷玉书发生车祸的那天。
……
球馆大门被拉开,欢声笑语瞬间溢出,安姩和菁菁手挽着手走了出来。
“中午见陪霍司律见家长,见得怎么样?”安姩伸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任菁菁耸了耸肩,轻叹一声,“只能说荧幕上的那些影视剧演员挺不容易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句话,装乖巧真他娘的累啊。”
听着她的小抱怨,安姩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顶,“你这么可爱,可不能用热脸贴冷屁股。”
任菁菁挑了挑眉,“放心啦,我心里有数。”
“嗡嗡……”手机震动声响起。
安姩拿出一看,眉眼弯弯按下接听。
“我正往学校门口走呢,你已经到了吗?”
“到了,你慢慢来。”
挂断电话,任菁菁捏了捏她的手臂,“好幸福哦,你赶紧去吧。”
安姩调整了一下包包带子,“你不回家吗?”
“回啊,回去之前先去后街那边转转,顺带光顾一下热血青年的生意。”任菁菁弯起眸子笑了笑。
俩人挥手道别后,一个奔向校门口,一个像只快乐的小鸟飞进林荫小道。
三轮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混在初夏晚风里。
涂腾背对着巷口,灰色旧T恤被汗水洇出深色云纹,正弯腰将铁板往车斗里摞。
铝制锅盖掀开的刹那,焦黄油星在暮色里溅起细碎的金砂。
“老板——”任菁菁蹦上台阶,限量版包包带子滑到手肘,“还有锅贴吗?”
涂腾转身时带起一阵裹着葱香的风。额发被汗黏成几绺,眼睛却像浸在泉水里的黑曜石。
他指了指写着"今日售罄"的木板,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滑动:“最后一份十分钟前卖完了,明天再来吧。”
任菁菁没吃过这种小吃,突然嗅到铁板残余的油香,肚子应景地咕噜一声。
路灯恰巧在这时亮起来,她看见男人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扇形阴影突然颤了颤。
涂腾忽然蹲下身,旧球鞋胶底摩擦地面发出吱呀响动。
生锈的保温箱打开时腾起白雾,铝箔纸包着的六个锅贴还冒着热气,“这是给我自己留的,给你吧。”
任菁菁眸子一亮,心底对眼前这位救命恩人肃然起敬,都想给他磕一个了。
她非常不客气地接下,又客气地问了一句,“那你怎么办?”
“我什么都能吃,回去随便对付一口就行。”涂腾低头拆一次性竹筷,虎口处有烫伤的旧疤。
油纸包被塞过来时,任菁菁愣了愣。
远处小摊的热闹依旧,这么早就收摊的只有他,因为只有他的生意最好。
她咬破焦脆的锅贴底,滚烫汁水溅在舌尖。
“我叫任菁菁,安姩的好朋友,你救了她,以后你也是我的好朋友了。”她晃了晃吃到一半的锅贴,“明天还来吗?”
涂腾停下收东西的动作,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最近城管抓得严。”他扯下泛白的围裙甩了甩,却在对方微蹙的眉头下脱口而出,“但后街垃圾站旁,四点到七点之间应该是安全的。”
“以后我帮你望风啊。”她倒退着跑进渐浓的夜色,帆布鞋踩碎一地槐花。
涂腾望着保温箱里剩下的三个锅贴,突然发现忘记说自己的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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