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道道王令从辽王府传出,整个辽东就像一头苏醒的巨兽,开始缓缓运转。
锦城的军器监一夜之间扩充了十几个,炉火昼夜不熄,叮当的锤炼声传出数里,一门门崭新的火炮在严格的看守下被运入武库。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关外磨刀霍霍,关内,却已是风雨欲来。
千里之外的中原,周王府。
周王陆瑾,先帝长子,所有藩王里头,辈分最高,年纪最长。
他的封地,乃是中原腹心,天下粮仓。
此刻,这位胡子头发都已花白的老王爷,正铁青着一张脸,站在王府的高墙上。
墙下,黑压压的兵马无边无际,旌旗如林,在寒风里发出“呼啦啦”的声响。
为首的大将,一身亮银甲,手持长枪,骑着高头大马,一张脸像是冰块雕出来的。
正是京城禁军统领,李龙。
“周王殿下。”李龙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王府,“奉新皇圣谕,召您即刻入京,面见圣上,自辩谋逆之罪。”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还请殿下,莫让末将为难。”
话是客气话。
可那数万大军拉开的阵势,还有那已经对准了城头的弓弩,可半点没有客气的意思。
周王陆瑾听完,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越笑越大,笑得浑身发抖。
“谋逆?自辩?”
“哈哈哈哈!好一个谋逆!好一个自辩!”
他伸出手指,直直点向李龙,一双浑浊的老眼里,是压不住的悲愤。
“我!先帝的亲儿子!”
“我镇守中原三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现在,我父皇尸骨都还没凉透,你们这帮乱臣贼子,就要对我这个亲儿子赶尽杀绝了?”
李龙还是那副表情,好像脸上戴了张面具。
“末将只奉圣谕行事。”
“殿下若是不从,便是抗旨。届时大军攻城,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
一个王府侍卫手脚并用地爬上高墙,将一封滚烫的,来自辽东的急信,送到了周王手上。
周王颤巍巍地展开信。
信上,正是陆准那封传遍天下的檄文,字字句句,都透着一股子杀伐气。
看着信上那“共讨国贼,为先帝复仇”的字眼,周王陆瑾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讨贼……讨贼……”
他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
“晚了……太晚了啊……”
他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城外那片黑色的潮水,眼里的最后一丝光亮,也跟着灭了。
杀鸡儆猴。
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己,就是那只用来祭旗的鸡。
“去告诉那个九弟。”周王的声音忽然平静下来,对着身边的侍卫吩咐道。
“他……是对的。”
他停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下一句。
“但是,也告诉他!”
“我陆瑾,是大雍的皇子,先帝的儿子!”
“绝不会像个犯人一样,被你们这群狗贼,押回京城!”
话音刚落,他“锵”的一声,拔出了腰间那柄跟了他一辈子的佩剑。
剑光一闪。
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周王陆瑾反手一剑,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他守了三十年的土地,然后,没有一丝犹豫,用力一拉。
一腔热血,洒在了冰冷的城墙上。
老王爷的身子,直挺挺地,从高墙上栽了下去。
那双到死都圆睁着的眼睛里,写满了不甘。
周王陆瑾自刎于王府高墙之上的消息,像一场十二级的飓风,一夜之间刮遍了整个大雍。
所有接到消息的藩王,都觉得后脖颈子发凉,手脚冰冷。
他们总算明白了。
京城里那位新皇和他的好母后,不是在跟他们开玩笑。
这是真的要一个个收拾干净啊。
辽东,辽王府。
当周王自刎的噩耗传来时,议事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殿下……”
牛永利的声音都在发飘,带着哭腔,“周王……周王他……他死了啊!”
“您……您那道檄文,本意是好的,可……可是这……这不是把周王给害死了吗!”
“这下完了!其他的王爷,肯定都被吓破了胆!他们哪还敢响应咱们,怕是躲咱们都来不及啊!”
他身后的一众文武,个个面如土色。
完了。
周王的死,像一盆冰水,把大伙心里刚燃起来的那点火苗子,“刺啦”一下,全给浇灭了。
殿下的计划,出师未捷身先死,败得一塌糊涂。
然而,陆准的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听着牛永利在那嚎,也不说话。
等牛永利说完了,他才慢悠悠地抬了抬眼皮。
“吓破了胆?”
他嘴角轻轻扯了一下,那弧度,看得人心里发寒。
“很好。”
“本王,就是要他们怕。”
“人嘛,有时候只有怕到了极点,才会生出点别的念想来。”
众人全愣住了,没听懂。
只听陆准用一种近乎于谈论天气的平淡口吻,继续说道。
“周王是个蠢货。”
“空顶着个皇长子的名头,却没长与之匹配的脑子和胆子。”
“只会抱着那点可笑的尊严,在原地等死。”
“他的死,与本王何干?”
“是他自己的懦弱无能,害死了他自己。”
“不过嘛,他这死,倒也不是全无用处。”
陆准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情绪,那是一种棋手看待棋子的眼神。
“他的死,像个巴掌狠狠抽在了宛妃和新皇的脸上,也抽在了天下人脸上,让所有人都看清了那对母子的嘴脸。”
“他的死,更像是一口警钟,用他的人头给天下所有藩王,敲响了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不反,就得死。”
“现在,本王这封檄文,对他们来说,就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借口了。”
“而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陆准这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从脚底板冒起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
他们这位王爷,简直……简直就不是个人。
天下苍生,皇室宗亲,在他眼里,好像都只是可以利用,可以牺牲的棋子。
好在殿下爱民如子,雄才大略,不然他们就要跑路了。
就在辽东这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的气氛中。
千里之外的南方,广南之地。
这里,是襄王陆裕的封地。
与中原的富庶不同,广南多山林,气候湿热。
但也正因如此,此地盛产各种奇珍香料、名贵木材和宝石。
襄王陆裕,更是天下皆知的富贵闲人。
据说他的王府,修得比皇宫还阔气,连马厩里的马喝水,用的都是玉石槽。
此刻,这位富甲天下的王爷,正舒舒服服地躺在铺着整张白虎皮的躺椅上,手里把玩着两颗核桃大的夜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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