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霓就这样身不由己的被送进了宫中。
因为秀女人数众多,所以宫中专门将较为偏僻的如华殿收拾了出来,供秀女们入住。所有秀女六人一房,白沐霓是第三批的入宫的,所以在她之前已经有许多秀女先行住了下来。
“这间刚好还差一个人,白秀女就住在这吧。”说话的是负责接待秀女的钱嬷嬷,她对白沐霓的态度说不上太好,也谈不上太坏。但就这么不好不坏的态度还是看在白沐霓是将军府女儿的份上,白沐霓来的时候看见钱嬷嬷对那些普通官宦人家的女儿说话的语气那才叫一个尖酸刻薄。
“嬷嬷辛苦了。”白沐霓低垂着眉眼,表现出一副恭顺的姿态来。毕竟她才刚入宫,无权无势的,要是不小心得罪了这些宫里的管事嬷嬷,虽说不至于丢掉性命,但免不了会被这些管事嬷嬷借机敲打,吃上一些苦头。万事小心为上,在她还没有摸清宫里的形势之前,做事都要低调些才好。
“嗯,”钱嬷嬷就点了点头,心想着白沐霓还算是个知事的。“白秀女先在此好生休息吧。”钱嬷嬷交待完白沐霓,又将目光转移到了屋子里其他秀女的身上,“明日自会有人接各位秀女们去面圣,还请各位秀女们今日都老实些,无事就不要出房门了。若是实在感觉闲闷,可以在这如华殿内转转,但是千万不要出了这个殿门,要是有哪位秀女不听吩咐,偷偷跑出去被奴婢知道了,那就别怪奴婢不留情面了。”说到后半段的时候,钱嬷嬷已经换上了严厉的表情,虽然钱嬷嬷话中还是自称着奴婢,可这其中的威严却是一点不比那些当家的主子差。
屋子里的其他秀女都不敢吱声,虽然她们在宫外都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可是进了宫之后,只要还没有名分,那地位就比宫女高不了多少。但也有些例外,就是那些位高权重的人物的女儿或者亲戚,仗着家里的面子,或者家里人已经事先跟宫里的人打好了招呼,那这些人才在宫里这些下人面前有些脸面。就如白沐霓一样,要是她不是将军府的女儿,这钱嬷嬷也不会对她这么客气。
好不容易送走了钱嬷嬷,白沐霓这才有机会打量起屋里的其他几个秀女来。
看钱嬷嬷刚才对这些秀女说话的态度和她们身上的穿戴,白沐霓猜想这屋里的其他四人恐怕身份都没有她尊贵。
首先是角落里穿着鹅黄色小衫的女子,此女容貌看起来还尚为稚嫩,白沐霓看着满打满算都不会超过十五岁。此女子神色惶恐,有些战战兢兢的窝在自己的铺位上。也不知是被刚才的钱嬷嬷吓到了,还是对自己入宫后生活产生了恐惧。
这样的女子就算被皇上有幸看中,恐怕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闱之中也坚持不了多久。白沐霓这样想着,于是就移开了目光去打量下一个人。
这屋里的床铺的相对而放的,跟家里下人住的那种房间差不多。两张长长的炕,横着睡,一边可以睡三个人。跟那个身着鹅黄色小衫的女子同睡的其他两个女子似乎是旧识,她们正亲亲热热的坐在一起小声谈论着些什么。其中有一个女子也偷偷的打量着白沐霓,可跟白沐霓的目光相撞之后,那个女子就快速的将目光缩了回去。白沐霓只粗略的瞟了一眼,也就没了探询那二人的心思。
倒是另一边床铺上的女子,从白沐霓进门之后就一直睁着滴溜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白沐霓,白沐霓也就饶有兴趣的将目光转移到了这个女子身上。
“我刚才听钱嬷嬷叫姐姐白秀女,我可以叫你白姐姐吗?”说话的大眼睛女子长着一副圆脸,虽然不是顶漂亮那种,但也是一派的娇憨可爱。
白沐霓看着此女子纯净的眼神,没由来的就对此女子生出了几分好感。
白沐霓对着此女子点了点头,然后又笑着打趣道“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比你大,万一我是妹妹呢。”
圆脸女子愣了愣,“我……”圆脸女子以为白沐霓真的比她小,于是面上就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可是当她抬头看到白沐霓促狭的眼神后,就知道白沐霓定是在故意逗她呢。
“白姐姐可太会逗人了!”圆脸女子一边笑,一边就走到了白沐霓的面前,“我一看到白姐姐就知道白姐姐是个好相处的。”圆脸女子笑容纯净而又明媚,虽然跟白沐霓是第一次见面,可是却一点也没有见生的意思。
白沐霓也就不由得笑了起来,她跟圆脸女子一同坐下,又打听了一下圆脸女子的身份。原来此女是何太守的女儿,名叫何丞丞,原本是家中的庶女,也不太受宠。何太守不想将自己的嫡女送入宫中,于是对外称嫡女生了重病,所以才把何丞丞送了进来。当然,这些话都是何丞丞后来私底下对白沐霓说的。
何丞丞对白沐霓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里并没有丝毫的埋怨……她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只要能好好活下去就行了,对其他的,她倒并没有那么多要求。白沐霓跟何丞丞这么一聊着,也觉得何丞丞的性格很对她的胃口,于是便对何丞丞也多了两分亲近。
屋里的五个人除了黄杉女子独自坐着发呆,其他几人并白沐霓在内都跟身边的人畅快的聊着天,不光如此何丞丞还时不时发出轻快的笑声,好像丝毫没有为自己入宫以后的命运感到担忧一样。
几人正聊的火热,屋外却又突然走进来了一名女子。白沐霓听见脚步声,于是也就停下了话头将目光转移到了门口。
进来的女子长着一张鹅蛋小脸,肤色不白也不黑,属于黄皮肤那种,算不上多好看,但也绝不丑。最主要的是此女子的气质与她们这些柔柔弱弱的寻常官家女子不同。此女行走之间透着一股子豪迈,看着倒比较像北方人的做派。
何丞丞见白沐霓一直打量着进门的女子,于是就扯了扯白沐霓的衣角,小声的对白沐霓说道“她也是秀女,名叫关雪蓉。”就这么短短的一句介绍,何丞丞就没了下文。
像何丞丞这么开朗的性子竟也没有探到关雪蓉的底。白沐霓看着关雪蓉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
关雪蓉进门之后也不理会屋里的其他五人,径直就上了自己的铺位,脱了鞋后,竟一倒床就闭着眼睛休息起来。
白沐霓透过敞开的窗户看了看天,现在最多也不过未时。关雪蓉却已经上床休息了,看样子是故意想借此逃避和她们的交际了。
倒真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女子,白沐霓这么想着。
一旁的何丞丞也没有理会睡下的关雪蓉,自顾自的又说起从前的趣事来。白沐霓也就从关雪蓉的身上移开了目光,认真聆听起何丞丞的话来。
一转眼就到了傍晚,几位秀女用完晚膳后,又一起结伴到如华殿的后园子里转了转,随后的就回到自己的住处,挨个由宫女们伺候着洗漱。
因为明天就要被带到皇上跟前由皇上亲自挑选了,几个秀女又是紧张又是兴奋,一直叽叽喳喳的到很晚才睡下。白沐霓也躺在床上想着自己的心事,直到后半夜困意袭来,这才忍不住合上了眼皮。
白沐霓的铺位在何丞丞和关雪蓉的中间,她一向浅眠,半夜里似乎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于是就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屋里的蜡烛都已经灭了,白沐霓只能借着月光隐隐约约的看到有一个黑影爬了起来,那个黑影所在的位置正是关雪蓉的铺位。
白沐霓一个激灵,原本还迷迷糊糊的脑袋一下就清醒了大半,关雪蓉深更半夜起来是要去做什么?
就在白沐霓沉思之间,‘吱呀’一声传来,关雪蓉就已经出了门去,并小声的将门给关上了。白沐霓心思一动就想起床跟上去看看,可万一人家只是要起床去上茅厕呢?白沐霓这么想着,于是就将已经半撑着的身子又躺了回去。
白沐霓躺在黑暗中,眼睛闭了好久,却也没能再睡过去。这都过去这么久了,关雪蓉就是拉肚子也该回来了吧?白沐霓想着心里又浮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白沐霓的预感向来是很准的,果然没过多久,外面的院子里就突然明亮了起来,还隐隐传来嘈杂的声响。白沐霓赶紧起身朝外面望了望,虽然隔着屋子看不真切,但她也能猜到屋外一定有一群人正举着火把,或是打着灯笼,不然外面不会这么突然变得这么明亮。
“丞丞,快醒醒。”白沐霓一边推了身旁的何丞丞一把,一边快速的穿起了衣服。
何丞丞被白沐霓这么一推,虽然人是醒了过来,可脑子不免还有些迷糊。“白姐姐,发生什么事了?”何丞丞揉了揉眼睛,也半眯着眼睛朝门外望去。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灯火通明的景象惊到了何丞丞,何丞丞猛然坐起身来,睡意一下就消了大半。
“请各位秀女赶快起身穿好衣服到门外集合。”钱嬷嬷严厉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这下不止是何丞丞,屋里所有的人全都惊醒了过来。
钱嬷嬷吼了这一嗓子,何丞丞的最后一丝睡意也就消失不见了。她一边手忙脚乱的穿衣服,一边又开口问道“白姐姐,门外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何丞丞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些许惊慌。
白沐霓就皱着眉头看了看她身旁空着的铺位,要是她没猜错的话,恐怕是关雪蓉出事了。
很快白沐霓屋里的人就都收拾妥当了,白沐霓凝了凝神,就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宫女太监侍卫站了一满院子,何丞丞似乎没见过这种阵仗,赶紧挽住了白沐霓的手臂,害怕的将半个身子都藏在了白沐霓的身后,只探出一个脑袋观察周围的动静。
白沐霓从一出门就将眼神固定在了那个趴在地上头发蓬乱的蓝衣女子身上,白沐霓看不见那女子的面容,可就看那女子身上的穿着,此人不是关雪蓉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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