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很快就挤满了人,秀女脸上的表情或是疑惑,或是惊恐。几个侍卫和太监宫女们都是面无表情,只有钱嬷嬷紧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不悦和愤怒。
“钱嬷嬷,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开口的好像是中书令的女儿。
钱嬷嬷看了那个女子一眼,脸上的表情是收敛了一些,可语气却还是带着些许恼怒,“这位关秀女没有将奴婢的话放在心里,竟然想趁着大半夜偷溜出宫去!”
钱嬷嬷此话一出,众人都是吃了一惊。站在这的这些秀女有哪些又是真心想进宫来的呢,还不都是被各种各样的原因所逼迫。但她们虽然或多或少的都有想要逃走的心思,可这皇宫大院又岂是她们一个弱女子可以逃得出去的?
有了这样的想法,这些秀女们看着关雪蓉的目光就又是同情,又是可惜起来。她们同情的是关雪蓉跟她们有一样的心思,肯定是个可怜人。可惜是因为关雪蓉踏出了她们不敢踏出的那一步,但最后却没有成功。
就连那位中书令的女儿齐卉看着躺在地上满身是伤的关雪蓉后,眼里也浮起了些许怜惜。“嬷嬷,依卉儿看,这位关秀女已经得了教训,怕是下次也不敢再犯了,不如就先放她回房去吧。毕竟她明日还要跟着大家一起去面圣,要是带着一身的伤,皇上看了心里也不会舒坦。”
拿皇上来压钱嬷嬷,这位中书令的女儿倒也是个心思灵巧的人儿。白沐霓一边想着,一边就忍不住多看了齐卉两眼。
只可惜钱嬷嬷却还是一脸的无动于衷,这人都抓回来并且被她打成这样了,哪里还会往皇上跟前送呢?这要是其他大人物的女儿也就罢了,粗略的教训一番也就当没这回事一样放回去了。可眼前这位关秀女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武官,现在出了这事还不就任她揉搓,到时候再寻个借口,打发下去做个宫女也就是了。她今天之所以会把关雪蓉带到这些秀女面前,无非就是想来个杀鸡儆猴,敲打敲打一下其他的秀女。
钱嬷嬷心中的这些弯弯绕绕自然不会表现出来给这些秀女知道,只见她依然严肃着神情,“关秀女进宫第一日就做出深夜逃跑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这样的人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是断断不敢往皇上身边送的。不然关秀女日后在皇上身边又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娘娘们定会责怪我们这些下人没有将各位秀女调教好。”
齐卉的目光一闪,“那嬷嬷的意思是……”
“哼,”钱嬷嬷脸上浮上一抹冷笑,“关秀女福薄,出了这事想再到皇上身边服侍,那是不可能的了。今日就由奴婢做主,赏关秀女二十板子,再将关秀女发配到浣衣局里去做个宫女就是了。”钱嬷嬷能这么猖狂,背后肯定也是有人的。她此举只是为了敲打一下其他侍女,再加上关雪蓉的出身也不是太好,日后就算是有人将这事捅了出去,也不会对钱嬷嬷有什么影响。
齐卉虽然有心想替关雪蓉求情,可她到底还没有位分,在这宫里能借家里的势说上几句话就不错了,现在还想保下一个人来,那却是不可能的。
“来人,打吧。”钱嬷嬷看了齐卉一眼,似乎很满意她的知事。
钱嬷嬷下了命令,很快就有个侍卫拿了棍子过来。
一直没有动静的关雪蓉却在此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了起来,众人只见一道明晃晃的白光闪过,关雪蓉就已经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架到了钱嬷嬷的脖子上。
“啊……”霎时间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就响了起来,这其中不光有钱嬷嬷本人的,还有各个惊慌失措的秀女的。
关雪蓉就挟持着钱嬷嬷后退了几步,“全都给我闭嘴,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出宫去,出了宫,我一定放你走。”关雪蓉的声音沉着而又冷静,隐隐地还带了一丝破釜沉舟的意味。
白沐霓看着眼前峰回路转的局面,非但没有为关雪蓉的反击感到开心,反而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这皇宫大院不比别处,关雪蓉难道还真的以为她挟持了一个嬷嬷就能逃出去么?这简直是太可笑了!
“雪蓉,你把到刀放下,我相信钱嬷嬷她大人有大量,一定会饶你一命的。”白沐霓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她要是早知道关雪蓉那时候起床是想出逃,那她当时就算是想尽办法也一定会拦住关雪蓉的!
关雪蓉朝白沐霓看了一眼,她是个聪慧的女子,自然知道白沐霓话中的意思,只可惜从她迈出这一步开始,她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蓉儿,小心!”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声音,一个穿着侍卫服装的男人跳了出来,拦住了一个正准备从背后偷袭关雪蓉的太监。
看见跳出来的这个男人,关雪蓉冷静的脸孔终于撕裂了一道口子,透露出了她平静面容下的惶恐与焦急。“李郎,你出来做什么?”
关雪蓉这一声呼唤,众人就都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这关雪蓉怕是跟眼前的男人两情相悦,只不过她被迫送进了宫中,眼前的男人就想假扮成侍卫进宫来带关雪蓉出去,只可惜关雪蓉却不幸的被发现了。
这个男子倒也是个真情人,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必暴露自己的身份,穿着身上这身侍卫服神不知鬼不觉的的出去。只可惜为了心爱的人,他始终的勇敢的站了出来。白沐霓一边看着眼前越来越复杂的局面,一边就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今日这对有情人怕是都难以保住了,白沐霓心底泛起了点点了哀愁。
果不其然,原本还胶着的场面,随着张公公的到来,彻底的发生了转变。
“来人,将那两个刺客拿下!”张公公尖细的声音传来,他身后带的那队侍卫就朝着关雪蓉和那个男子冲了过去。
来的人越来越多,关雪蓉也是越来越慌乱,“你们不要过来,不然我就杀了她!”关雪蓉挟持着钱嬷嬷步步后退。
只可惜根本就没有人听她说话,那队侍卫的脚步更是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那个被关雪蓉称之为李郎的男子也赶紧冲了上去和那队侍卫交锋起来。
关雪蓉这才明白,钱嬷嬷的性命对于这些宫里的人来说,根本如一只蝼蚁,没人会去在意。
关雪蓉绝望的放下了手里的匕首,但她原本也可以可以手刃钱嬷嬷出气的,毕竟是钱嬷嬷将她抓了回来,打破了她逃跑的计划。但她最终还是没有下得去手,她放了钱嬷嬷。
她的内心里终究是善良的……
“李郎,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关雪蓉一脸悲戚的看着面前那个满身是血,可还在浴血奋战不肯倒下的男子,“下辈子,下辈子雪蓉一定要做李郎的妻子……”关雪蓉说完就用手中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窝。
“啊……”周围的秀女又是一声尖叫,所有人都扭过头去,不肯再看这血腥的场面。
“蓉儿!”那个被称为李郎的男子也转过身来,悲吼了一声。爱人已死,李姓男子也是无心恋战,只任由那些侍卫的刀剑落在他身上,他一步一步的朝关雪蓉的尸体走去,只可惜还没能牵到关雪蓉的手,李姓男子就倒了下去,并且再也没有爬起来。
一场事故就此结束。
“诸位秀女受惊了。”所有人都是一脸的惊魂未定,只有张公公的语气还是无比的平淡,似乎并没有将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一样。
“张公公来的及时,奴婢倒是要多谢张公公了。”即便刚才张公公不顾及钱嬷嬷的安危,依旧派人上去围攻关雪蓉。可到这末了,钱嬷嬷却是不敢对张公公流露出丝毫的不满,这张公公在宫里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与众人惊慌的情绪不同,白沐霓紧握着拳头,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她虽然与关雪蓉并无交集,可这么一条年轻而又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结束在了她的眼前,并且还是以这么残忍的方式,她的心里实在是感到惋惜而又悲痛。
其实仔细想想,她与关雪蓉的处境又何尝不是不尽相似呢?她也同样被逼无奈的走进了这个吃人的深宫里。但她却不会像关雪蓉那么傻,就算是她现在掉进了狼穴,她也一定会先隐忍,然后等到最合适的时机,将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才会采取反击和自我救赎。
“这关秀女的下场众位也看见了,经此一事,洒家相信众位秀女心中都有了思量。日后若是再发生这样的事……”张公公拖长了尾音,他说话之时并不像钱嬷嬷那样的疾言厉色,可就是这风轻云淡的一开口,却还是让在场的秀女们都是一个激灵。
张公公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扫了这些秀女一眼,“时候不早了,众位秀女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张公公这一开口,众人都是一阵轻松,赶紧见了礼就往三三两两的结伴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张公公很是满意这些秀女的表现,可是当他的视线转移到白沐霓的脸上之后,却是有些惊疑起来……他这个成了精的人物,竟然也看不透眼前这女子心中的想法。
“皇上驾崩啦……”众位秀女还没走出去多远,却隐隐的听见远处传来了这几个字。秀女们面带惊容,全都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细细聆听起来。
就连张公公脸上也罕见的露出了些许惊容。
这时有个小太监也急急忙忙的跑到了张公公的身边,“启禀张公公,皇上驾崩了,乾坤宫里乱作一团,还请公公快些回去主持局面吧。”
张公公的面色沉重的跟着那个小太监走了。
可这院里的空气却好像被凝结了一样。
皇上驾崩了,这几个字有如魔音一般环绕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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