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景色倒是怡人，远处的少年像是踏着风，又带着少年特有的阳光气质缓缓而来。
在看到白沐睿的那一刻，白沐霓脑海中所有的愁绪都在一瞬间被她抛诸在了脑后。
“你怎么来了？方才还用这么大声音唤我，这要是被人听见了，可怎么好？”不是白沐霓想笑话她这个傻弟弟，刚才扯着这么大嗓门叫她，若不是她已经走到这深山里头了，恐怕不消片刻，这庙里的所有人都会循着声音出来。
白沐睿傻笑两声，脸上竟然浮起了些许不好意思的神情。
“……先去问了素竹，她说后山就姐姐一个人在拾柴，想来别人应当是听不见的……”
白沐霓揉了揉白沐睿的头，笑道：“你再喊上几声，看别人能不能听见！”
白沐睿自知白沐霓说得有理，于是不再还嘴，默默地去背起了就放在不远处的背篓。
刚背起背篓，白沐睿的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这么重，难怪素竹说这寺里的老尼姑欺负姐姐！”
听白沐睿这么说，白沐霓免不得又是一阵好笑。其实真正想要欺负她的哪里是忘朽，忘朽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个提线玩偶，那些在背后给忘朽施加压力的那些人才是真正的刽子手罢！
有了白沐睿帮忙，白沐霓倒是落了一身轻，她细细看了看她的宝贝弟弟，脸上的笑容渐渐转换为了关怀，“怎么脸色这么差？”
跟前些日子比起来，白沐睿的精神好像差上了许多。
白沐睿的身子一僵，神色极不自然的摇了摇头，敷衍道：“没事，这几日没睡好罢。”
想来大概是因为担心她吧，白沐霓神色一黯，心疼道：“姐姐在这一切都好，你不必担忧，回去也让父亲放心。”
白沐霓没有提起段羽音，想来段羽音应当是不会担忧她过得是否如意的，兴许她过得越是凄惨，段羽音才愈是高兴……
白沐睿张了张嘴，最终想说的话没能出口，只是闷闷地应了一声好——他实在无法启齿那件一直在困扰他的事情。
想起段羽音，白沐霓心里总是不由自主的浮起一点伤怀，于是也没能注意到白沐睿神色间的异样。
姐弟俩沉默着往前走了许久，直到原本空空的背篓已经再装不进任何树枝之后，白沐睿这才犹豫着开口问道：“姐，你跟皇上……”
当日许如意降罚的时候他也在场，他看得出来楚霖本来是想维护自家姐姐的，可是白沐霓却没给楚霖机会。
提起楚霖，白沐霓心里又是一阵难受。反正他不是不在乎她了吗？既然如此，她也要告诉某人，就算没有某人的庇佑，她一样可以活得风生水起！
只是再怎么置气，终究是不愿离开他的身边的。白沐霓微叹一口气，逃避着这句回响在自己心里的话。
“姐跟皇上之间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将背篓给我吧。”
白沐睿看出自家姐姐是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于是也不再多问。他闪了闪身，避开了白沐霓的动作，“太重了，我给姐姐背到后山入口吧。”
如果可以的话，白沐睿更想直接给白沐霓背回去，但若是被人看见他的到来恐怕会给白沐霓带来更大的麻烦，所以白沐睿忍住了。
白沐霓点了点头，任由白沐睿将背篓帮她背到了入口处，随后她便自己吃力地背着满满一篓子柴火朝寺庙里面走去。
“唉，”白沐睿悠悠叹了一口气，转身朝着另外一条下山的路走去。
走了没多久，白沐睿停了下来。
“皇上……”白沐睿欲言又止。
“不必多说，走吧。”楚霖面无表情的道，眼神却仍旧不由自主的朝着白沐霓离开的方向眺望。
白沐睿默默地跟在楚霖的身后走着，只是情绪似乎被楚霖所影响，心里头苦苦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难道相爱的两个人就一定要互相折磨吗？他不懂，也不想懂。
白沐睿回到将军府后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到了晚饭时分，白沐睿的贴身小厮过来叫白沐睿出去吃饭，可敲了半天门却不见屋里人应答。
“少爷，该吃饭了，少爷？”小厮叫了半天，又附耳在门上听了一会，好像听见屋里头有动静，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清。
最后小厮干脆一咬牙推开了房门。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子里却没有掌灯。白沐睿隐在半明半暗的屋子里，整个人蜷缩在角落，整个人显得又无助但又有些渗人。
“少爷，你……”小厮的声音有些发颤。
原本还蜷缩在角落里的白沐睿见到小厮进来之后，忽然像一阵风一样，扑到了小厮的面前。
他揪起小厮的领子，眼神里承载着的是满满当当的渴望。
“血，我要血……”白沐睿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似乎想要压抑什么，可那种情绪却仍旧忍不住从他的嘴里，心里，眼里蔓延开来。
小厮咽了一口口水，惊恐地道：“少，少爷，你，等等，我这去准备，这就去准备！”
显然小厮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白沐睿这种情况了，待他应答之后，白沐睿就狠狠地将他推到了门外。
‘嘭’的一声，门被人重重地关上了。
小厮借口说家里人想吃鸡，直接从厨房里以低价买了两只活鸡出来，又小心的避开府里人的视线，偷偷摸摸地将鸡送进了白沐睿的房里。
“血，血……”白沐睿此刻就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他一把从小厮手里夺过那两只活鸡，先提起一只，一手握住那鸡的尖嘴，一手掌控着那鸡扑腾的身子，随后他便张开嘴，毫不犹豫地朝着鸡的脖子处一口咬了下去……
从头至尾这只鸡连声惨叫都没能发出就死在了白沐睿的嘴下！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可小厮还是忍不住身子发颤，心里泛起一阵剧烈的恶心。
悄悄退了出来，小厮急忙到了段羽音的院子里去。
“夫人……”小厮没想到白承天今天会跟段羽音一起用晚膳，白承天对此是不知情的，白沐睿和段羽音也一心想要瞒着白承天，所以他不能在此刻告诉段羽音这件事。
“怎么了？”看着小厮发白的脸色，段羽音心里已经隐隐有了预感。
‘啪嗒’一声，段羽音的筷子落到了桌上。
白承天见段羽音似乎有些心神不宁，于是关切地问道：“夫人身体不适？”
“没……没有……”段羽音赶忙摇头否认，又急忙抬起头来对小厮道：“少爷是不是又睡下了？一会叫厨房另外给少爷做饭吧。”
白沐睿在楚霖身边做事，常有累着的时候，好几次回来就是一头栽倒在床上。白承天也不疑有他，转头又对小厮叮嘱道：“少爷这几天瘦了不少，让厨房花点心思，多做些少爷爱吃的东西给他，你们做下人也同样要督促少爷吃饭。”
小厮急忙点头如捣蒜，“小的知道了。”说完小厮又如来时那样急急忙忙地退下了，俗话说得好，说多错多，他可不敢在这多做停留。
小厮走后，段羽音明显就有些心不在焉，尤其是她眼神中的焦虑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白承天也不是傻子，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又联想起刚才小厮匆忙的神色，显然这事应当是与白沐睿有关的，不然对什么事都不大上心的段羽音断然不会露出如此焦急的神色来。
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白承天站起身来，“忽然想起还有点事没有处理完，夫人慢用。”
“啊？”段羽音先是愣了愣，随后才赶忙站起身来道：“夫君忙去罢，一会我叫人送些点心去书房。”
“嗯，”白承天应了一声，背着手快步离去了。
眼见着白承天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之后，段羽音这才急急忙忙往白沐睿的房间赶去。
“夫人。”先前那个小厮离开段羽音的院子后就回到了白沐睿的房前，守在门口，以免其他人撞破白沐睿的秘密。
段羽音顾不上应答，急急忙忙地上前推开了房门。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又混合着一些臭味，想来应当是鸡屎一类的秽物。段羽音皱了皱眉，等适应屋子里昏暗的光线之后，这才转动着目光搜寻着白沐睿的身影。
很快段羽音的目光就停留在了屋子里的一个角落里，白沐睿就颓然地坐在那里，整个人蓬头垢面，脸上还残留着血迹。
“睿儿！”皱着眉一脚踢开挡在她面前的死鸡，段羽音快速走到白沐睿的身旁，然后蹲下身来，爱怜地将白沐睿搂进怀里。
白沐睿却像是失了魂一样，整个人没有了一点精气神。
“娘，我是个怪物……”
这是白沐睿每次疯狂过后都会重复的一句话。
“不，不是，你是娘的宝贝……”段羽音的眼泪又簌簌的落了下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隔一段时间白沐睿就会发狂一次。先前也偷偷找大夫给白沐睿看过脉，但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算了，那些大夫到末了都会说白沐睿是怪物。
怎么说白沐睿也是堂堂的大将军之子，这事要是传出去，对将军府声誉的影响可想而知。
那些给白沐睿看过病的大夫最后都被段羽音给解决了，白沐睿不想因为自己的病而连累到那些无辜的人，所以开始抗拒看病，现在每次到了发病的时候，他就会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先吸血，然后等发狂过去，他又会恢复成正常人的模样。
白沐睿觉得自己身体里像是住进了一头嗜血的猛兽，平日里这具身体由他自己掌控，到了某一时刻，他体内的怪物醒来，等享用完美味可口的食物过后再陷入沉眠。
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白沐睿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解脱，也或许他要一辈子都这样像个怪物似的活着。
“老，老爷！”门口忽然传来了小厮战战兢兢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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