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给小女子一个窝窝头，大人干什么都成”。女子声音沙哑，肤色很白，跪地祈求时，好似路边垂尾的幼猫一样可怜。
“今年何龄？”。
“十……十二”。
“吃吧”。
“多谢大人”。
女子小声道谢一句，捏起一个窝窝头，大口吞咽起来，剩下一口时，又小口小口的吃着。
“都吃了”。
陈阳默默摇了摇头，将桌上吃食都给了女子。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女子眼眶一红，不停出言道谢，身体颤抖着吃完了窝窝头，清水面的碗底都舔了个干净。
女子饿了许久，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仅是吃这些东西，压根吃不饱。
她舔了舔嘴唇，微微低头，不敢开口求陈阳再给她些吃食。
不过眼底一闪而过的渴望，可瞒不住陈阳。
“再来三两面”。
陈阳面无表情，拿出十两银子，随手丢在桌上。
“大人爽快！”。中年汉子笑了笑，正要伸手拿银子，手腕却被死死抓住。
陈阳的手好似铁钩，捏的他手腕好似要断了一样，骨头“吱吱”响。
“大人，你可不能反悔啊！！”。中年汉子疼的呲牙咧嘴，额头冷汗直流，心中暗道，这人看着平平无奇，手上力气竟这么大！
“这女子与你有何干系？”。
“大人莫要怕得病，我也不干那等拐卖人的事”。
陈阳手腕松开，中年汉子咧嘴一笑，指着跪坐在地上的女子说道。
“这是小女，尚未有婚嫁之事，长相还算不错，冬沙府世道太乱，干这买卖方能讨一条生路”。
“若大人不问别的，我先去下面了”。
中年汉子拱了拱手，收起十两银子，乐呵呵的去灶房下面。
陈阳说三两，他只下了一两半，反正那人又不吃。
“喵？”。白鱼儿眼神灵动，轻巧跃下桌案，凑到女子身旁，先是嗅了几下，而后钻进衣中，舔了舔藏在衣下的伤口。
女子神情害怕，不过陈阳坐在一旁，她不敢乱动。
陈阳视若无睹，衣袖翻动间，拿出一本闲书看起来，头也不抬的说一句。
“何名？”。
“回大人，小女子姓许，名世”。
“倒像是男子的名字”。
“家父一直想要男儿，奈何生出了女儿，过了十一年，方才生出男儿”。
“那男儿去了何处？”。
陈阳神情漠不关心，许世心中一颤，好似忆起了什么，眼泪‘啪啪’往地上掉，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大人，面来喽～～”。
中年汉子眉头微皱，大声的吆喝，将一碗盐巴都没放的白水面摆到桌上，趁机狠狠的瞪了许世一眼，低声说着。
“你这该死的丫头，今日让你捡了个便宜，吃了顿饱饭，休得再说话了！”。
“是……父亲”。
许世连忙擦去泪水，端下桌上的白水面慢慢吃起来，任由陈阳问什么都不开口，嘴里只有一句话。
陈阳何时要他。
……
中年汉子松了口气，拿着十两银子，笑的合不拢嘴。
去往供奉泥塑的房中，敬上三炷香，而后与妇人小声的交谈。
“今日来的这人，可真有钱！！”。
“十两银子，这么多？！去到李家村，能买三个童果了”。
“三个？这世道多张嘴就可能饿死一个人，少说买四个！”。
“这人如此有钱，何不……”。
“你这婆娘，莫不是疯了？真当这人是个公子哥！！”。
中年汉子心有余悸，他虽不会武技，但凭着一身蛮力，十里八乡难逢对手。
他毫不怀疑，方才陈阳若是用力，能将他胳膊给捏碎。
……
“丫头，你知多少东西”。
“砰～”的一声，陈阳合上手里的杂书，指了指房门紧掩的屋子，垂首看向脱了个精光的许世。
闻言，许世余光一瞥，而后又默默低下头，不愿开口说话，眼神麻木。
“若你不说，我便杀了他们，再碎了那邪佛泥塑”。陈阳手指轻敲桌面，语气寒冷，眼中杀气骇人，周遭温度猛地寒凉。
许世嘴唇发紫，脸上苍白无血色，小手紧握，浑身剧烈颤抖，仍不愿开口说一句话。
“你这傻丫头”。陈阳无奈的摇了摇头，收起一身杀意，袖袍一挥，拿出从教司坊带出来的一盘糕点。
糕点糖油多，还有丝丝桂香。
教司坊的糕点除了贵，没别的缺点。
不少京畿的贵妇人，每日都让人买些糕点拿回去。
“多谢大人……”。许世吞咽口唾沫，小声道谢一句，拿起一块糕点，小心翼翼的吃了口，糕点入口即化， 甜香夹杂着桂香萦绕舌尖。
一块还未吃完，眼中又水雾弥漫。
许世抬首看着陈阳，后者虽眼神冷漠，她却能从眸中看出无尽的仁慈。
这位大人，似乎真的可怜她。
……
许世抿了抿嘴，犹豫片刻，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嘴里断断续续的说着，声比蚊子“嗡嗡”都小。
“弟弟被送出去，换回了王大叔家的孩子”。
……
“父亲拿着刀，把王大叔的孩子杀了，剔下血肉，挖出心脏，供在真仙泥塑前，说是要炼成灵丹妙药，吃了能修得上三品，长生不老”。
……
“父亲还说，若不是我年龄太大，远远超过三岁，因着吃的太多，定也供给真仙”。
……
话刚说完，女子又拿起一块糕点，一只手在下面托着，生怕掉落一点渣。
“这附近还有不少人供奉那雕塑？”。
“嗯……”。
“砰～”的一声，许世话音刚落，那扇紧闭的房门被一脚踹开。
妇人偷听到一些话，怒目圆瞪，恶狠狠的盯着许世，声嘶力竭的吼道。
“你这该死的丫头，乱说什么，我要杀了你！！”。
中年汉子面沉如水，双手环胸依靠着门框，眼中亦看不见同情，好似在看吃白饭的陌生人，只有嫌弃。
“啪嗒～”一声，许世手中的糕点落地，赶忙将其捡起，塞入口中。
她回首看向气急冲来的妇人，麻木的眼神看不见害怕。
只有可惜。
陈阳给她的糕点，还有两块没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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