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长生墓 > 第三回:八角玲珑镇神明,青霄宝剑盖杏花

【1】

这个时间点到饭堂吃饭的人不多,大都还是要勤学苦练到天黑以后才会姗姗来迟,毕竟笨鸟先飞,像陈楚这般饿了就吃困了便睡的家伙,不多。

饭堂的桌子被擦得一尘不染,就连地面也是反射着人影,光可鉴人。

陈楚走进去的时候特意提了提裤脚,小心翼翼的踮着脚尖,回过头来,发现地面上还是有一串小脚印,于是有些不太满意的摇摇头。

如果不是因为太想吃东西的话,他确实不想打破这种美感。

折原倒是没这些怪毛病,大步流星的走进去要了几个菜,然后端了两碗米饭找到空位置,招呼着陈楚过去。

自从陈楚上次与青摇打平之后,也算是天枢城的风云弟子了,出现在饭堂里引得很多人偷偷瞧他。

陈楚毫不在意这些目光,自顾自的走过去坐下,拿起筷子就往自己碗里面扒饭。

两人吃得慢斯条理,并不像其他弟子那般狼吞虎咽、然后再用挤出来的宝贵时光回去修炼。

不过并不会有人因此而怀疑陈楚不行。

陈楚行不行的,大家有目共睹。

这时候,饭堂外又进来两人,一人提起饭盒走在前面,另一人一路小跑紧跟其后,脸色涨红到极致,似饭堂外染血的晚霞一般。

“青摇,你听我解释,那本书不是什么道经,你还给我吧,你一个女孩子家的怎么能看那个呢,要是掌教知道了的话,不得打折我的腿啊。”孟青远苦着脸求她,不知为何,左半边脸红肿着,不知道被谁殴打的。

青摇走得飞快,径直来到饭堂厨子跟前,打开了饭盒,冷冷说道:“麻烦再来一份素菜一个馒头一小碟咸菜。”

厨子揉了揉眼睛,迟疑道:“你不是,刚走的吗,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刚才那份馊了。”青摇有些不悦。

“馊了?怎么可能嘛?”厨子明显不信。

咯吱咯吱。

青摇那只秀气的拳头攥了起来,淡淡的金光覆盖在上面,极是慑人。

厨子咽了咽口水,知道这位姑奶奶是真动怒了,不敢再多嘴,老老实实的给她盛饭盛菜。

孟青远在一旁使劲堆着笑,“青摇啊,吃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有力气修炼嘛,是我给你送的那些饭菜不合你胃口吗,那我马上换掉,让人重做一桌”

砰!

厨子瞠目结舌的看着孟青远被青摇捶飞出去,右半边脸也肿起老高,暗嘲孟青远这家伙还真是自己往刀口上碰,刚才青摇都表现那么明显的愤怒了,还敢叭叭叭的跟她讲这些。

总之,一个字,活该。

哦,不对,是两个字。

厨子掰了掰指头,改正过来。

青摇甩了甩拳头,提着饭盒准备出去,跟张望过来的陈楚视线对到了一起。

苍蓝色的大眼睛依旧炯炯有神。

“青摇,你不喜欢吃我就不做了,能不能把书还我啊,那本书真的不是什么道经啊!”孟青远躺在地上擦了把鼻血,欲哭无泪。

青摇并没有理会他,而是走过去靠近陈楚坐了下来,两人挨得极近,青摇能嗅到陈楚衣服上淡淡的花香。

折原坐在对面直勾勾的看着青摇,暗叹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有机会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她。

青摇淡淡扫了他一眼,眸光冷冽。

折原忙抱着饭碗低头到了另外一张桌子上,背对着两人,憋起笑意,“你们聊正事,我就不听墙角了啊。”

周围的弟子们都对陈楚一阵羡慕,青摇虽然平时不修边幅,一个小丫头家邋遢得紧,但是稍有点眼力见儿的都能看出来,这丫头是个冰山美人,稍加打扮,注定是个美人胚子,再发育几年,说不准还是个祸水级的。

就是这样一个平时连看别人都懒得浪费时间的怪胎,居然主动坐到了另一只怪胎的身旁。

惺惺相惜?

众人抚胸垂足。

孟青远看到青摇去找陈楚了,原本打算再纠缠一下好把自己的东西要回来的念头一瞬间打消了,十分利索的从地上爬起来灰溜溜走了,像是避瘟神一样。

“你喜欢莲花?”青摇主动开口问道。

“目前还没有找到其它更合适喜欢的花。”陈楚闻了闻衣领,回道。

稍后,他抬起头来,打量了一眼青摇,笑起来,“你知道打扮了。”

青摇的白色衣裙这次没有沾染灰土,袖口与领口的凤尾花刺绣看上去明媚许多,两绺鬓发垂在远山眉两侧,也柔顺了许多。

“换洗衣服勤了些而已。”青摇有些不自在的说道。

“找我有事情吗?”

“有。”

“说吧。”陈楚慢悠悠端起一碗小米粥递到嘴边,吹了吹碗面上升腾的热气。

“我想和你双修。”青摇十分认真地说道。



咳咳咳!

折原一口将嘴里的饭喷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朝后挥了挥手,“对不起啊,吃得急了。”

陈楚手上的小米粥一不小心灌进嘴里小半碗,呛得他不停地咳嗽,舌头都被烫红了。

“你没有事吧?”青摇有些不习惯的帮他拍了拍背。

陈楚放下碗蹿到一边去,躲开青摇,睁大了眼睛问,“你脑袋没被门挤吧?”

“没有啊,我倒是刚刚把门给挤了,怎么了吗?”青摇无辜的望向他。

“双双修这种事情你都是从哪儿看来的?”

“这本书上啊,孟青远还藏着掖着的,我借来看几天便还他。”

说完,青摇从袖口掏出一本黄色封皮的白线书来,丢在桌上。

陈楚看了一眼书名,甩脑袋看了看四周,弯下身子去将书收起来,做贼似的。

“你也动心了?没错,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双修这种功法,听说可以加快修行的进度。”青摇看了看陈楚的表情,老神在在道。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本书根本是打着双修的幌子讲别的事情呢,孟青远的书你也敢信。”陈楚将小黄书收进了自己袖子里,打算回去烧掉。

“那它讲的是什么?”

“讲的是讲的是男欢女爱,也就是男女之间那些不可描述的事。”

“什么是不可描述的事?”

“”

陈楚深吸了口气,强稳住情绪,他原本以为自己对这类事情略知一二已经算是比较小白了,没想到,身前这家伙白痴得更令人抓狂。

陈楚听到身后有哼哧哼哧的声音,扭头一看,折原将脑袋埋在饭碗上,肩膀在使劲的抽搐。

无奈,陈楚摊了摊手,“总之,不论是不是双修,这本书你都不许看,我也不会和你双修的。”

青摇眨巴了下眼睛,不明所以,“为什么要拒绝我?”

“因为因为双修是要双方之间互相喜欢才可以的啊!”陈楚额头上青筋快要跳起来。

“原来如此。”青摇恍然大悟一般。

“这本书怎么会从孟青远手上落到你这里的?”陈楚严肃的质问她。

【2】

于是,这是一个关于孟青远的很悲伤的故事。

原来,青摇最近在辟谷,所以一直不吃不喝,今天辟谷结束去饭堂买来素菜素饭,放到了凤栖阁的圆桌上,然后她便去洗漱准备吃饭了。

回来的时候,桌子上的素菜素饭不翼而飞了。

摆了满满一桌子的吃食,糖醋鱼、鸡丁、拔丝芋头、椒盐土豆丝

青摇的脸色当即就黑下来,自己要是吃了,辟谷这段日子遭得罪可不就要付诸东流嘛。

谁这么缺心眼儿?

青摇第一个想到了孟青远。

于是怒气冲冲的去男舍兴师问罪,一路过去直接来到孟青远的门前,将门踹开。

一不小心没控制好力道,两扇门轰隆倒在了地上。

掀起一圈尘土。

孟青远正兴致勃勃的端着一本黄皮书看。

看到青摇进来时吓了一大跳,还未来得及将书藏好便被对方夺过去了。

青摇的注意力暂时转移到小黄书上,随手翻了翻,觉得上面的‘功法’自己还是头一次见。

孟青远低眉顺眼的凑过来,想要将书抽回去。

被一拳打飞了,左半边脸肿的老高。

后面的事情便是孟青远一路追到了饭堂。

听完这些,陈楚没好气的摸了摸青摇的脑袋,叹息,“还是年轻啊。”

青摇抬起头来,看了看陈楚比自己小上两岁的身板,心想你也大不到哪里去。

旋即,拳头咯吱咯吱响。

陈楚将收手了回去,摸摸鼻子,“你头上有灰。”

拳头松开,退散了金光,丫头的眼睛晶莹明亮。

“我们走吧。”陈楚招呼了折原一声。

“嗯。”青摇很自然地答道。

【3】

时光荏苒,春夏秋冬,又是一年的时间过去,天枢城群峰上冰雪融化,洁白的一隙柱尖与云层相互交错,远远望去像是利剑穿天。

三千石阶两畔,草长莺飞,新燕衔泥,碧绿色的古树抽出新芽,大地重归新绿。

今年的春天,天枢城将打开山门招募它的第三批弟子,丙课弟子。

招收弟子的范围涵盖整座东胜神洲,不论是来自物华天宝的大周国或西凉国,或者是群雄割据的南秦州,亦或者是妖族纵横的青丘大地,只要肯来,都会被天枢城所接纳。

前提是,要能顺利的击响东始钟。

一大早陆临也便招呼着师兄弟们忙活起来,几乎所有的甲课弟子都要赶去天枢城城门迎接新弟子并协助完成对新弟子的考量。

因为嫌吵,青摇一大早便驭剑去了天枢城最高处的望德峰练剑,飞去的路上剑气在浮云中留下一道长长的辙迹,白衣飘飘,引得无数上山拜师的新弟子们纷纷驻足惊叹。

“神仙啊,厉害啊,飞那么高啊!”

“什么时候我们也可以像神仙一样飞来飞去的啊”

“天枢城不愧是天下第一修仙大派,底蕴深厚,我果然没有来错。”

【4】

陈楚躺在剑阁的摇椅上吹着风,眼皮微阖,看上去懒懒散散。

但是折原知道他在做什么,陈楚前些日子将铅丹凝练成了金色小丹,破入形意境界,再次打破天枢城的修炼记录,后来者居上,陈楚已经与大多数甲课弟子境界相当。虽然较陆临也、孟青远、青摇这些优秀甲课弟子的游云境有些差距,但照这个修炼速度,两年内一定能够追赶上。

大长老在大功境界已经臻至圆满,陈楚进入形意境后,大长老便将三界经的玄字功法悉数传给了他,然后就下山游历去了,可能一月,或许半年,甚至数年。

阳光洒照在陈楚的脸上,将棱角分明的脸廓耀得发亮,呆毛随风而动,摇椅前后缓缓的晃着,很有节奏感。

陈楚在内视铅丹里的那个小人,小人也是金色的,像是一尊仙人,盘膝静坐,铅丹浮于丹田之上,会有奥义经文显现在周围,这种景象很是奇妙。

陈楚又开始观察着另一个自己。

另一个自己便是识海深处的元神。

每一个进入形意境界的弟子都可以内视到元神,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的元神,他们要将这团元神锤炼成形,才可以进入下一个境界,游云境。

陈楚的元神仍是一团朦胧的金光,像是无法触摸的薄雾,但是却可以跟随着意念游动。



陈楚将元神释放出来,像是一团气浪穿过厅堂,将门口的盆栽吹得东倒西歪,接着,一根棒槌状的东西飞了过来。

陈楚抬起胳膊,棒槌状的东西轻轻落在手上。

石剑有灵,感受到主人的召唤。

折原在另一边拧了拧抹布,拍手鼓掌,“不错啊,上次是五十步,这次是一百步距离,这柄石剑果然还是有灵性的。”

陈楚睁开眼睛,掂了掂石剑,笑道,“它本来就很有灵性。”

【5】

天枢城外,前来竞选丙课弟子名额的人很多,天枢城五年一开山门,每次只收三百名弟子。遥望整座东胜神洲,每年的青年才俊有数十万人,每个人都挤破头皮想要进入天枢城拜师学艺,所以天枢城会安排门下弟子去各地主张初试,初试通过才能来天枢城进行复试。

通过初试的人也有数千,个个百里挑一,从山脚下向上看,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如笙箫鼎沸。

陆临也带着甲课弟子们满头大汗的张罗着,温和的眉毛朝着每个人都弯着,确保不会怠慢了任何一名弟子。

孟青远靠在山门内那块忘川石上闭目小憩。

与陈楚不同,孟青远是真的在晒太阳。

山门外,有个胖子身着玄色道袍,玄纹衣袖上绘着狸猫,极其滑稽。身材并不算高大,也是十几岁的年纪,穿梭于人群中格外的灵活。

“哎哎哎,让一让,让一让啊,我还要赶着去参加武试呢,兄台们让一让啊。”胖子肩膀斜挎着布包使劲挤进山门,长舒了口气。

又看了看比武台那边里三圈外三圈的新弟子们,不由得又叹口气,“死老头子你都嗝屁了还使唤我来这天枢城干嘛,折腾死胖爷了。”

忘川石上,一名甲课弟子走过来,贴在孟青远耳边上神秘兮兮的说了一句什么,不多久,就见到孟青远扑腾一声跳了下来,眼睛发亮的摇着那名弟子的衣领问道:“什么!你说真的?”

那名弟子被晃得发晕,费力点着脑袋,“当然是真的,听说还是公主呢。”

“走,咱们去看看丙课的漂亮师妹有没有什么需要咱们这些师兄效劳的。”

孟青远贼兮兮的搓了搓手心,然后朝着山门外屁颠颠跑过去。

砰!

一脸火急火燎的孟青远被玄衣胖子撞了个满怀。

胖子眼疾手快,看到孟青远朝后栽过去,一步跨过来直接揽住他的后腰,搂着孟青远踉跄转了几圈才停住。

鸟雀啼鸣,树影熹微,一线光晕恰到好处的照在两人的脸上。

胖子十分之关切的望向胳膊上揽着的瘦子,胖脸堆笑挤成肉球,“这位帅师兄,你没有事吧?”

这番举动引得路人频频侧目,围着场地中间的两人投过去赞许的目光。

紧跟着孟青远过来的那名甲课弟子眨巴了下眼睛,讷讷的闪到了一边去。

果然,孟青远睁开眼睛看到一张大脸笑眯眯看着自己时,鬼嚎了一声挣脱开对方手臂,躲开远远的,摸了摸自己身上,随后掖紧衣服,骂道:“卧槽泥煤的,你这个死断袖、死流氓、死胖子!”

胖子呆在原地,砸吧了一下嘴,“流氓?死流氓?”

旋即,又生气地解释道:“明明是你自己走路撞到了,我怕你摔倒才扶了一把,你不说谢谢也就算了,居然居然说人家是流氓!”

说完,胖子故意拧巴了一下眼睛,朝着孟青远丢丢媚眼,着实膈应他一下。

孟青远一阵恶寒,抖了抖鸡皮疙瘩,怒斥,“你丫走路不长眼睛啊,就不知道看见人来了让一下的,我看你是眼瞎吧,在我的地盘撞了我,你得给我赔礼道歉!”

胖子抖抖眉毛,“不道歉,明明是你撞的我。”

孟青远撸了撸袖子,嘴巴咧起来,“嘿,你个死胖子,嘴还挺硬,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在天枢城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怎么回事,我听说你跟别人吵起来了?”

一只手拍了拍孟青远的肩膀,孟青远一脸不耐烦的回过头去看,发现居然是大师兄亲自过来了,连忙将撸起的袖子不动声色的放回来。

“大大师兄啊。”孟青远蔫下来。

“这位师兄,刚才这家伙非礼我,还意图意图对我图谋不轨,我奋力反抗,他就要撸袖子打我!”胖子先告状,指着孟青远那张懵逼了的脸痛陈罪行,满脸义正言辞,“你看你看,他的袖子还没放下去呢,这要是没有人管,天枢城还有没有法度了啊?”

陆临也低眉看了看孟青远放了一半的袖子,温和的眉毛有些微微皱起。

“怎么回事?”陆临也有些生气地问道。

对于孟青远的德行他这个做大师兄的可以说再清楚不过,听说他跟人吵架陆临也急急忙忙赶了过来,怕的就是孟青远脾气一上来给天枢城抹黑,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师弟居然对眼前这个这个看起来也不怎么如花似玉的小胖子都能产生非分之想。

师门不幸啊。

孟青远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随后涨红了脸,“大师兄,我不是想要非礼他,是他先抱着我”

众人一片哗然。

胖子在另一边哭哭啼啼起来,一边偷眼瞧着一边假装用袖子擦眼睛。

“不是的,是他要非礼我的”孟青远额头上急得冒了汗。

“人家不活了啦!”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众人纷纷报之以同情的目光,十分之谴责孟青远的禽兽行径。

孟青远欲哭无泪。

“大师兄,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陆临也深深吸了口气,摆摆手,“你回去,面壁思过一天,晚上不许吃饭,简直越来越不像话了。”

“大师兄”

“不要再说了,陆离,把他关到禅房去。”陆临也指了指刚才跟随孟青远过来的甲课弟子,示意他带走。

两人走后,围观的人群才散开,陆临也朝坐在地上的胖子走过去。

见陆临也过来,胖子哭声更大了。

“行了,别装了,我知道肯定是他先欺负的你,已经替你教训过了。”陆临也双手负于身后,恬静的脸廓如玉石般明润。

胖子收住了声音,有些尴尬的挠挠头,从地上站起来,“原来,师兄都知道啊。”

陆临也哭笑不得,“你这家伙,演戏倒是一套一套的,说哭就哭了。”

胖子眨巴眨巴眼睛,“没办法,从小就被家里老头子拾掇,每次非得装哭才能躲过去。”

陆临也嗯了声,“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骨骼不错,倒挺适合修炼。”

胖子拱拱手,认真答道,“我叫徐没羽,认识的人都喜欢喊我徐胖子,嘿嘿。”

“已经是有道境圆满了,之前修炼过?”陆临也用神识扫了扫对方,询问道。

“曾师承玉衡派,学过几年道法。”徐没羽老实回答。

“你师父呢?”

“咽气儿了。”

陆临也轻咳了声,脸上矜持着笑容,“原来令师已经仙去了,也别太难过,以后天枢城这个师门会待你一样好,甚至更好的。”

徐没羽憨憨傻笑着,“不难过,不难过,来到天枢城我可高兴了。”

“行了,你先到一旁候着,等到所有人选拔完了,我带你们去丙课学舍先住下来,你们便是天枢城外门的弟子了,等到一年后成功击响东始钟,便成为正式弟子了。”

陆临也感觉与对方有些交谈不下去,便打发徐没羽走开了。

他觉得这家伙可能也是个怪胎。

【6】

“陆离,待会儿你去查一查刚才那个死胖子的底细,真是气死我了!”孟青远走在路上忿忿道。

“就是,我也看那个死胖子不顺眼,怎么看怎么欠打,师兄你怎么可能会非礼他那种人呢,简直是信口雌黄!”陆离跟在身后频频点头。

孟青远青筋又抽了抽。

陆离赶紧闭上了嘴。

突然,陆离拽了拽孟青远的袖子,神情激动道,“师兄师兄,你快看前面,那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西凉公主啊。”

孟青远神情一震,随着视线看过去,果然,迎面走来一杏色衣裙的小姑娘,粉黛红颜,肤若凝脂,小眼睛小嘴巴,举止走动都格外的有大家之气,粉嫩的脸蛋也极是耐看。

这丫头便是东胜神洲上西凉国皇帝封修的小公主,封曦月。

西凉是东胜神洲上继大周之后第二个被彻底统一起来的国家,在统一以前,西凉与东胜神洲的南秦州、青丘一样,都是处于群雄鼎立的状态,连年战火连绵。当年西凉国开国皇帝单枪匹马从西部荒凉的草原上强势崛起,凭借三千西凉铁骑硬生闯出一条血路,将广袤的西部彻底划到自己的疆域下,从此封氏皇族代代薪火相传,是这东胜神洲上极具话语权的人。

封曦月远远地便望见了孟青远两人,出于礼貌,停下身子点了点头。

“见过两位师兄。”封曦月甜甜说道,整个人格外的小家碧玉。

“啊哈哈,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很高兴你能来到我们天枢城。”孟青远袖手掸了掸额头的长发,随风舞起,看上去风度翩翩的。

“不过,两位师兄看上去好眼熟的,曦月是不是刚刚在哪儿见过了?”封曦月皱皱好看的眉毛,努力在回忆些什么。

孟青远眼皮子一跳,急忙拽着陆离跑开,遥遥的回头说道:“师妹,我们还有事,先不奉陪了”

这时,封曦月想了起来,撅了撅嘴看向那边,“喂,你是不是刚才那位要非礼胖师兄的人?”

两道身影跑得飞快,眨眼间消失在了视野里。

日头格外灿烈,西凉国的公主继续按照陆临也指给自己的方向,去见掌教了。

【7】

折原帮陈楚把摇椅搬到了断崖那边,方便他继续晒太阳。

陈楚静静躺在摇椅上,裤脚卷起掖进靴子里,散漫的阳光与他的脸廓成正比,都是金灿灿的,那双苍蓝色的眼睛里神光湛湛,像是能看穿万古。

他面朝着北山的方向,食指在轻轻敲打椅面,老红木做的摇椅十分结实,两条半弧状的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伴随着林间嘁嘁喳喳的鸟雀鸣叫,十分和谐欢快。

青羽红尾的身影从北山飞了过来,呆小的身板摇摇晃晃着,落在陈楚的掌心上。

孟孟甩了甩头顶那翎好看的羽毛,在掌心处跳来跳去的。

陈楚已经懒得去捉它,每次都是徒劳无功,这鸟就跟神算子似的,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对它‘图谋不轨’。

于是此鸟十分心安理得的趴在了陈楚的掌心处,陈楚将掌心摊开放在椅面上,一人一鸟皆闭上眼睛打瞌睡。

枝杈间的林叶,蔚蓝如洗的天际不时有剑光亮起,那是乙课的弟子们开始学习驭剑术了。

【8】

丙课的弟子每人发了一捆道藏典籍,要求在一年内能够熟读并且融会贯通,觉得自己天赋尚佳者,可以全文背诵下来。

这些都是天枢城的入门经籍,概述了大道奥义与天地起源,有道境就是靠它们铺垫基础。

有些人自幼接受教育,对这些早已了然于胸,根本懒得去看。

比如,树林间,有一道玄纹衣袖的身形鬼鬼祟祟,悄悄摸过来。

徐胖子手上提着一杆小铁锹,张望了一下四周无人,来到一棵树下挖了个洞,随后埋进去一个黑晶石状的东西。

站起身来抹了把汗,他又跑到另一棵树下挖了个洞,同样埋进去一枚黑色晶石。

如此这般连跑了八棵树,徐胖子总算不再动铲子了。

宽胖的身子嘿嘿的抖着,似乎在期待什么。

稍后,徐胖子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东西,是一捧苞谷,黄澄澄的,被日头一照很有色泽。

徐胖子将这一捧苞米都撒在了八棵树的附近,看着树林间一个个的大鸟巢,嘴上咧的开花。

自从陈楚做好这些巢穴后,渐渐地都住进去了鸟,甚至有些鸟不辞辛苦从北山飞过来、从天枢城山下的矮峰飞过来,一时间树林里百鸟争鸣,有些勤快的鸟又自己叼来树枝将巢穴扩大一圈,这才有了现在这番景象。

不仔细看会以为树梢上搭的是数十上百个蜂巢。

徐胖子来到天枢城已经许久未开荤了,肉食往往都会被那些甲课、乙课的师兄师姐们第一时间抢光,长幼有序,轮到丙课去吃饭的时候,就只剩肉末了。

天枢城上有大片的山林和花草,也有湖泊跟水塘,但是极少见野兔或者田鸡之类的野味,徐胖子跟人打听到,北山断崖那边的山林里有很多鸟,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猎到鹏鸟。

这几天,徐胖子想肉想得夜不能寐,立马就跑过来找机会下套捉鸟了。

徐胖子闪到一边去躲藏起来,等着这些笨鸟上钩。

一想到待会儿这些树上的某只鸟会被自己插在火堆上红烧,徐胖子就忍不住直咽口水。

叽叽叽。

听见声音,徐胖子兴奋的看过去。

旋即,有些嫌弃的嘀咕道,“还以为会来只大鸟呢,怎么就来个小不点。”

跳到苞谷堆上的是只青羽红尾的小鸟,小爪子跳跳,黑亮的小眼睛滴溜溜看了圈四周,随后低下头去啄了起来。

徐胖子心里暗暗较劲,“你个小丫的,快走开啊,别把胖爷的苞谷给吃光了啊,还要留着骗别的鸟呢,哎哎哎,少吃点少吃点,哎,怎么还吃呢”

眼见苞谷是越来越少,徐胖子一咬牙,冲了过去,两只手拢到一起,朝着孟孟扑了上来。

扑通。

徐胖子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在地上,脸砸进了苞米堆里。

孟孟忽闪着翅膀飞起来落在徐胖子的脑袋上,用力踩了几下。

徐胖子抬起手来,朝脑袋上一扣,又被孟孟逃走了,于是十分憋屈的爬了起来,鼻孔、嘴角都沾着苞米末,很是狼狈,“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连只鸟都捉不住!”

抬起头来,却对上一双澄澈湛蓝的眼瞳。

招风耳极其的可爱。

“你在做什么?”陈楚半蹲在徐胖子的身前问道。

徐胖子有些心虚,支支吾吾道:“我我走迷路了。”

陈楚站起身来,月轮眉心微微一挑,“你这么胖身子,能躲过折原跑进来,也算有本事。”

孟孟在徐胖子身上啄来啄去,叮的他肉疼。

“够了,孟孟。”陈楚唤了一声。

孟孟这才晃晃悠悠飞了回来,落到陈楚肩膀上。

趴下身子,温驯乖巧,瓜兮兮的。

“这位师兄,你肯定误会我了,我没来过这里,走着走着就进来了的。”看着对方的眼睛,不知为何,徐胖子连狡辩都有些底气不足。

“把你的东西收好。”陈楚指了指几棵树下被刨过的地方。

徐胖子见事情败露,只好蔫蔫的嗯了声,很快,却又瞪大了眼睛,“不对,我的阵法明明布好了的,为什么你进来会没有事?”

陈楚随意瞥了眼八个树洞,“哦?阵法?就是这个八角玲珑镇吗?”

徐胖子点点头,“你知道这个阵法?那就不奇怪了,难怪会没有事。”

陈楚摇了摇头,“只是在书上看到过,进入此阵的人会被迷惑心智,精通阵法者甚至可以使入阵者元神出窍,毫无反抗之力,不过我并不知道如何破解它。”

徐胖子一脸狐疑的打量他,不太相信,“这怎么可能,难道我的八角玲珑镇失灵了?这只鸟居然也没事!”

孟孟抬起小脑袋来,白了他一眼。

陈楚淡淡看着徐胖子,“我也不知道为何。”

徐胖子叹了口气,一脸生无可恋的去将八个坑里的黑色晶石挖回来,一一放回了口袋,喃喃道:“今天算是遇上高人了,算了,认栽,下次继续努力。”

“没有下次了。”陈楚抬了抬手。

徐胖子抬头看过去,登时吓得屁滚尿流,急忙朝着原路跑开,因为他看到陈楚的手上浮现一抹金光,金光像是烧红的火焰,妖艳而慑人。

徐胖子跑出十多米去的时候,陈楚将手上的金光打了出去,金光凝聚成一个拳印飞过来,捶在了徐胖子的屁股上,摔了他一个平沙落雁式。

“哎哟哟,胖爷我不就是想开个荤嘛,你说你至于嘛,怎么忍心对还是花骨朵的我下如此的毒手~”徐胖子怨天尤人的趴在地上嚎啕。

“想开荤我可以帮你,但请你一定不要动我的朋友,不然,下次可就不是一拳这么简单了。”陈楚语气冰冷下来。

“行,我知道了,好汉,我叫徐没羽,请教你尊姓大名,等以后我吃上肉了一定好好报答你!”

“陈楚。”

【9】

陈楚问道:“你喜欢吃什么?”

徐胖子憨憨挠挠头皮:“我最喜欢吃排骨了,糖醋排骨、红烧排骨、水煮排骨、酱香排骨嘿嘿。”

陈楚:“”

折原:“”

陈楚带着折原跟徐胖子两人去饭堂吃饭,又是一天的傍晚时分,天枢城的个个峰头被夕阳渲染上一层火色,青墙红瓦的几座殿顶也都是亮闪闪的泛光。

远眺西天大地,饭堂不远处的东南一隅,便是执律堂。

七规真人是执律长老,为天枢城四长老之一,为人苛责严厉,常年身着墨绿色道袍,脸色铁板着。

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名叫孟青远。

此时七规真人正从执律堂出来,行色匆匆,手里攥着一张什么字条,面色通红,像是着急去见什么人。

陈楚他们在一条羊肠小道上遇到了七规真人,野茱萸在花坛里盛开,风儿吹得正劲。

七规真人的褐发被轻轻吹起,露出那张熟透了的铜脸。

像是洞房之夜新娘子脸颊的腮红。

“乖乖,这老头儿怎么脸通红通红的呀,着急娶媳妇儿去?”徐胖子拉了拉折原的衣服嘀咕道。

折原急忙拍开徐胖子的猪手,挤着眼睛,“你快住嘴。”

徐胖子讪讪的看了眼陈楚。

陈楚青色衣袍轻轻一扬,拱起手来,“长老好。”

折原忙拉着徐胖子一齐恭敬喊道:“长老好。”

七规真人打量了一圈陈楚,手指下意识扣紧了那张字条,“你就是陈楚吧,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道行,虽前途不可限量,但也不可因而妄自菲薄。”

七规真人的脸像是一尊鼎沸的炼丹炉,干净不显胡茬却像是被铁锅拍过。

骨高高翘起,显得有些狰狞,像一只猎鹰。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是称赞还是有别的什么意味,冷清得像是一壶凉白开,无色无味。

陈楚颔首报之以微笑,“陈楚谨记长老教诲。”

七规真人甩了甩袖袍让开三人,又一阵风似的走远了,步子有些凌乱。

待七规真人走远,徐胖子才舒了口气,“刚才那老头是哪位长老啊,怎么凶巴巴的,要吃人似的,连说话也模棱两可的教人听不懂。”

折原对他解释道:“那位是天枢城的执律长老七规真人,是专管你这种不老实不听别人话的人的。”

徐胖子双手抱肩,挑眉看了看折原,“你觉得,像胖爷我这种热衷修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为了天枢城的伟大发展一直不懈努力的优秀弟子,他老人家舍得罚吗?”

陈楚在一旁笑了笑,“前半句是对的,后半句是错的,以后你说话不要总口无遮拦的,当心被人听了墙角然后告诉给了执律长老,让你生挨顿板子。”

徐胖子耸耸肩,“胖爷我行的正坐得直,我行我素惯了,再者说,我皮糙肉厚,挨顿板子也不至于脱上一层皮的。”

三个人经过了丙课弟子们研习道藏的楼阁,丙课学舍的楼阁前面,一位杏色衣裙的俊俏丫头正在练习驭剑术,脚下踩着一柄青色剑纹、上绘凌霄宝殿图腾的宝剑,看上去品阶不凡。

徐胖子十分有眼力见儿的凑过来介绍道:“那位是我们丙课弟子中最漂亮的丫头,名叫封曦月,可是堂堂西凉国的公主呢,怎么,你想要认识一下?”

折原照徐胖子屁股上轻踢一脚,“你当我师父是什么人呢,都跟你一样满肚子花花肠子的啊?”

徐胖子嘿嘿的干笑两声,不再说话。

陈楚看了封曦月半天,并不是看对方的穿着打扮跟臻首娥眉,而是观察她的驭剑姿势与运功方法,似乎与天枢城所传授的有所出入,但是又隐隐有些高明之处。

“封曦月自幼在宫廷长大,学过一些皇宫侍卫们的拳脚,不过他们毕竟都是些修炼走到尽头破境无望的人,修为粗疏,西凉皇帝才送他丫头来天枢城的。”徐胖子在一旁发表着真知灼见,脑袋一晃,头头是道。

陈楚抬起巴掌来,徐胖子吓得胖躯一震,不再多嘴了,结果陈楚只是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还真会,能说会道啊。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你一样。”

他自幼孤苦伶仃,极少有人说话,性格古怪,也不是常人理解得来的。

徐胖子嘿嘿直笑,“放心吧,以后有我陪着你,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跟胖爷我一样信口雌黄了。”

说完,又急忙用手捂着嘴巴,被折原在一旁翻了个白眼。

“皇宫侍卫们的功夫也不见得就都是粗疏的,在世人眼里,他们是大内高手,在我们这些修道者眼里,他们是花拳绣腿。但是封曦月刚刚的拳风凌厉,一点不拖泥带水,完完全全是对敌时干净利索的一击致命杀式,这一点上,天枢城的剑法就显得有些过于繁缛了。”

陈楚将身子靠在一棵树上,津津有味的看着那个丫头练功。

“咱们还吃不吃饭了呀现在甲课的已经去了,再过一会儿乙课的师兄师姐们一过去,肉又要被抢光了。”徐胖子可怜巴巴的望着陈楚。

陈楚目不斜视,抬手指了指折原,“让折原带你去吃,他们都认识折原的。”

这个他们,包括饭堂的人,包括天枢城大大小小的执事,包括甲课乙课形形色色的弟子们。

另一层意思就是,有折原带着,便没人敢拦你这个丙课弟子。

有点类似于见尚方宝剑如见朕的意味。

折原便是那柄尚方宝剑。

徐胖子多么机灵,马上会意放下心来,招呼了一声折原,“那咱们两个先去饭堂吃饭吧。”

折原有些为难地看了眼陈楚。

陈楚挥了挥手,“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折原这才肯带着徐胖子朝饭堂那边过去。

焰色的天穹里,不时有剑光划过,那是乙课弟子们在山峰间练习驭剑回来了。

突然,陈楚看到封曦月踩在青色凌霄宝剑上‘啊’的喊了一声。

像是出了什么意外,这一喊,将许多原本看着凉国这位漂亮公主就心不在焉的丙课弟子的注意力吸引上来。

“封封,出什么事了?”

“曦曦,你的剑是怎么了,怎么晃得那么厉害!”

“不好了,月月的剑朝着南面山林里飞过去了,那边可是绵延百里的青山啊。”

许多人见到大事不妙,追着封曦月那柄不受控制的剑跑了出来。

剑影穿梭,闪烁夕阳的余晖,在红彤彤的日头下,杏色衣裙飘了起来。

终于支撑不住从剑上跌落。



封曦月看到数十米的地面,吓得快要哭出来。

嗡嗖

突然,青色凌霄宝剑再次被召唤了回来,另外一道青色的身影从树林间箭步踏飞出去,一跃竟有三米多高,直接粉碎了一块大理石地砖,原地溅起一片烟尘。

“卧了个槽,这又是什么人啊,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肉身力量!”

“简直神人啊,一跃三米高,恐怕我这辈子都做不到啊。”

“天枢城果然是卧虎藏龙啊,上次那位飞剑的仙女我还记忆犹新呢,现在又跳出个仙男!”

丙课的弟子们叽叽喳喳看着跃向半空中的那道身影,算是见了大世面。

陈楚心念一动,元神自眉心破出去与青色凌霄宝剑有了感应,强行将它拘来,身子与封曦月坠向地面的身影相错的一瞬,宝剑破风闪了过来,稳稳当当落在陈楚的脚下。

陈楚驭剑飞下去,速度极快,爆炸般的速度擦动风声将他的衣袍掀得猎猎作响,一头黑发扬起来,犹如剑仙下凡。

陈楚揽腰将离地不到十米的封曦月抱住,神识一动,青色凌霄宝剑一个箭拐改变了方向,朝着正平的前方飞过去,速度放缓。

封曦月感觉到身体一轻,一睁眼便看到了面色平静的陈楚正驭着她的剑飞行,蒸蔚的霞光洒在他的侧脸上,苍蓝色的眼眸目不斜视,却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凉薄气息。

坚挺有力的臂膀像是一杆战戟,毫不动摇,白杨树一般挺拔的身躯里仿佛蕴藏着巨大的力量。

宝剑缓缓落地,陈楚抱着封曦月跳到地上,将她轻轻放下来。

远处,许多丙课弟子虚头巴脑的看着,眼神有羡慕嫉妒恨。

这话,既可以形容丙课男弟子,也可以描述丙课女弟子。

青色宝剑上凌霄大殿光晕黯淡下去,轻飘飘飞回了陈楚的手上。

陈楚一把握住它,掂了掂,剑柄朝前递还给了封曦月。

“你的剑。”陈楚说的平淡,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谢谢你,刚才救我。”封曦月小脸烫红的接过剑去。

“恰巧经过而已,下次,你或许就没这么好运了,天枢城的剑法不要掺杂你之前学过的东西。”

“我知道了,谢谢你,我能知道你叫什么吗?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要知道恩人的名字,父皇说过,别人帮助了自己,要懂得感恩的。”封曦月一只手揪着裙角,抿着唇嚅糯着,甜甜的嗓音。

“我叫陈楚。”

封曦月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原来,你就是那个传奇弟子,陈楚陈师兄?”

【10】

陈楚一脸迷惑,“为什么说我是传奇弟子?”

封曦月小脸崇拜地望着他,“难道你不知道?”

陈楚摇头,“不知道。”

“他们说你跟甲课的青摇师姐一样,都是怪胎。”

“哦?能和她有一样的称号,那很荣幸,毕竟她是个很强的家伙。”

封曦月摸了摸青色宝剑上玫瑰金色的圆形剑柄,疑惑问道:“这柄青霄剑自我去年十岁破入铅丹境时便已经认主,可是刚才,为什么会飞在你的脚下?”

陈楚摸着下巴,淡淡一扫三尺小剑,“青霄剑吗?据天枢城道藏记载,一千年前东始真人锤炼神兵承影剑时用剩余的角料又打出两柄宝剑,一曰青霄剑,一曰青剑,一柔一刚,都是神兵利器,你居然拥有其中一把,你这个公主也不怕被恶徒给抢了。”

封曦月有些傲娇的抬起笑容来,“我父皇可是堂堂西凉国国君,麾下数十万西凉铁骑不说,豢养的能人异士也数之不清,要是有人胆敢夺剑,我父皇必定天涯海角也帮我讨回来,除非青霄剑永不见天日。”

旋即,丫头又有些失落的说道,“只可惜,当年东始真人持承影剑杀败天下敌手,最终剑随人一起消失了,青剑也已经数百年未见,父皇曾说,在青霄剑与青剑身上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什么样的秘密?”陈楚好奇的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封曦月摇摇头,声音像是个糯米团子,“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你怎么会驭我的剑,这也是天枢城的一种法术吗?”

陈楚无奈的摊手,“也许会有这种法术,但我不知道。”

刚才陈楚之所以能用神识控制青霄剑,那是因为他觉得,这样可以行得通。

反正他的潜意识里是这样觉得的。

即使刚才没成功,他也有办法救下封曦月。

他一直有一种莫名的自信,尤其是对自己的直觉。

“陈师兄,你这是要去饭堂吃饭吗?我和你一起去吧!”封曦月低下头不敢直视他。

“丙课弟子不都要戌时才可以吃饭吗?现在大概才是酉时一刻的时间,乙课弟子都还未去。”陈楚怪异的看了她一眼。

“没事,不会有人为难我的。”封曦月眨巴了下眼睛,陈楚才明白过来,她是公主。

封曦月又道:“再说了,过会儿席冼那个讨厌的家伙又要来烦我去吃饭,我不想见他。”

“为什么不想见?”

“因为我讨厌他。”

“我明白了。”

陈楚记起来青摇曾经也对自己说过她讨厌孟青远。

席冼是南秦州婆罗部主君的独子。

婆罗部驻扎在南秦州一片沃土上,在南秦州群雄割据的情况下先天占了优势,算是群雄里上三等的部落之一,实力雄厚,一支玄甲军所向披靡,难逢敌手。

简单来说,席冼同孟青远一样,都属于纨绔子弟一类,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席冼与孟青远一见恨晚,可谓臭味相投,整天勾肩搭背厮混在一起,今天又陪着孟青远去天枢城东面山林里的月湖钓鱼去了。

如果不出岔子的话,戌时之前他会赶回来‘陪’封曦月去吃饭。

“那好吧,我们过去。”陈楚点了点头。

封曦月将剑收入鞘中,跟上了陈楚的脚步。

【11】

落幕夕阳,山花烂漫,月湖的水面波荡着一层浅浅的涟漪,稍后,两根鱼竿中更为华美瑰丽的一支稍稍动了下鱼钩,紧接着,另外一根也跟着动起来。

“上钩了!”

“我的也上钩了!”

席冼与孟青远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喊道。

周围几名同样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弟子都跑过去看。

锦绣黑蟒袍的席冼生得也算英气,十多岁的身子已经颇具其父君的威严,但自小娇生惯养、飞扬跋扈,所以被婆罗部的主君送来天枢城,希望能磨砺一番。

目前来看,一直都是席冼在磨砺其他的弟子。

席冼使劲拽了拽鱼竿,发现居然是条大鱼,鱼竿像是有千钧重,不费些力气根本拽不起来。

孟青远似乎也是钓到大鱼,兴奋的鱼泡眼都亮了起来,撸起了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你们干看着干嘛,还不赶紧帮忙!”

席冼跟孟青远几乎异口同声道。

于是,甲课的弟子跑过去帮孟青远拉鱼竿,丙课弟子跑过去帮席冼拉鱼竿。

两边都铆足了力气。

吱吱嘎嘎。

所有人都能清晰听到结实的鱼竿因为奋力拽动而发出撕裂的响声。

“使劲啊,这肯定是条大肥鱼,回去给曦月熬鱼汤喝正合适!”席冼几乎要倒垂到鱼竿上,脸色因为激动有些涨红。

“对对对,青摇也好久没有吃鱼了啊。”孟青远两只手紧紧攥住鱼竿,不死不休的架势。

“你们都给我使劲啊,平日里学的法术呢,护体金光呢,都使出来啊!”孟青远朝着身后甲课弟子们吆喝一声,掌纹闪出金色光芒,顿时力道大涨。

很快,所有甲课弟子们掌心都漫出金光,全部力道施加到鱼竿上,几乎要将鱼竿掀起来。

反观席冼他们则要狼狈许多,因为才入门不久再加上平日懒散,根本不懂什么法术,同样都是钓到大鱼,只能眼睁睁看着鱼竿越来越沉,湖面水波涌动,大鱼像是朝着孟青远的鱼竿过去了。

“孟青远你让一让,我的鱼要跑了!”席冼朝着孟青远喊道。

“我都要把鱼拉出来了,你现在要我让?我的鱼还要跑了呢!”孟青远咬牙使劲,鱼漂已经渐渐浮出水面,他们的大鱼即将浮出来。

“你他妈的让不让,老子的鱼要是跑了,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突然,席冼松开了鱼竿,怒气冲冲的一脚照着孟青远踹过去,连带着其身后一众的甲课弟子摔了个人仰马翻,鱼竿啪嗒一声掉进湖里。

“哎,出来了出来了,大鱼出来了!”

丙课弟子们在孟青远他们倒地的瞬间,将鱼竿拉了上来,很快,又傻了眼。

席冼的鱼钩上挂着孟青远的鱼钩,两股鱼线丝丝缕缕纠缠成一团。

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孟青远鼻青脸肿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揪住了席冼的脖领,“你小子犯什么混,一条鱼而已,你就敢踹我?”

席冼眼睛闪过一丝阴鸷,同样抓住了孟青远的脖领,“孟青远,平时我陪你打打闹闹的是看得起你,可到了关键时候,你不过就是个屁,你得听我的!”

孟青远挥起了拳头,拳印笼罩金光,在夕阳下光芒大盛,“你说谁是个屁呢,你他妈的敢再说一遍?”

周围的甲课弟子跟丙课弟子们都愣愣的看着,谁也不敢插手。

席冼冷冷笑了笑,眸子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孟青远,你不过就是天枢城一个长老的儿子而已,天枢城大小不过千余名弟子,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父亲可是婆罗部的主君,婆罗部数十万族民,要是惹恼了我,我让玄甲军踏上你们天枢城专程找你算这笔账,你看成吗?”

孟青远拳头松了松,死死的看着席冼,许久,放了下来,拍了拍席冼的肩膀,勉强带上笑容,“席冼,不就是一条鱼吗,而且本来就是一场误会,咱们是好兄弟,不生气了好吗?”

席冼吊着的一口气也松下来,暗暗后悔刚才发昏了,他其实也怕刚才孟青远万一冲动了,暴打自己一顿怎么办,天枢城虽然人少,但是底蕴深厚,而且与大小国邦都有交情,他可不信自己那位老爹肯为了自己真的杀上来。

席冼也只是吓唬吓唬孟青远,没想到对方真的被唬住了。

孟青远也不傻,只是自己的老爹会不会为了维护天枢城与婆罗部的关系,真的将自己交出去任凭他们处置,他心里面也打鼓。所以,不该碰的石头还是不要硬碰。

“算了,太阳都要落山了,我该去找曦月吃饭了。”席冼摆了摆手道。

“正好我也饿了。”孟青远拍了拍手,招呼了一下众人。

等到席冼他们回到丙课学舍的时候,十分震惊的听到封曦月跟着另一个人去吃饭了的消息。

“卧槽,到底是哪个狗胆包天的家伙,敢和我的小娘子勾勾搭搭的!”席冼咔咔的攥起拳头来。

“听他们说,好像是叫陈什么来着,对,是叫陈楚。”一名丙课弟子抢着说道。

“陈楚?就是你们甲课开口闭口的那位传奇弟子?”席冼偏头看了一眼孟青远。

孟青远眼珠子转了转,点头忿忿的嗯了声,“就是那家伙,也不知道大长老当年看中了他哪一点,就收了他做关门弟子,我倒是没看出来他哪里传奇了,分明就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家伙。”

“是这样啊。”席冼摸了摸鼻子,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孟青远,“那倒是要去会会了,青远,你去不去?”

孟青远想也不想的点点头,“去,当然去了,那小子要是敢跟封曦月你侬我侬的,当场就打废他。”

“哈哈哈,不愧是好兄弟,你多叫几个甲课的弟子,咱们这就过去找他算账。”席冼摸了摸拳头看向饭堂的方向。

“叫,多叫几个,好好帮兄弟你出口恶气。”孟青远皮笑肉不笑的一个劲点头。

【12】

天色已经黑透了,满天繁星点缀于夜幕中,星河流转,天枢城像是处在最接近苍穹的地方。

徐胖子心满意足的从饭堂里出来,肚皮圆滚滚的,玄纹衣袍被他硬是撑大一圈。

折原远远跟在他的后面,同时偷眼打量跟在最后面使劲缠着陈楚询问各种修炼时遇到瓶颈的封曦月,脸上是浓重的八卦气息。

夜风凉凉的吹着,还未容徐胖子惬意的享受一番,便迎面走来了一群人。

他们统一白色袍服,白皮玉带绾身,像是一群幽灵。

“孟青远呢?”席冼看了看四周,并没有见到孟青远。

“孟师兄说他担心登徒子会循小道逃跑,所以去另外拦着了。”一名甲课的弟子对丙课的席冼十分恭敬说道。

“他倒是有心了,那好,我们先过去收拾那小兔崽子一顿,谅他也跑不了。”席冼阴森的一笑,转了转胳膊,拳头咔吱咔吱响。

“那个,我能问一下,咱们要去收拾的这个登徒子到底是谁吗?”刚才那名甲课弟子试探性的问道。

“让你办点事怎么这么多问题,总之你记着,惹了席冼公子的人,就是登徒子,就该打一顿。”一同跟来的陆离使劲瞪了眼这名甲课弟子,暗中挤了挤眼睛,“待会儿,看我眼色行事,咱们要收拾的这人修为也不弱,不过咱们这么多甲课弟子过来,足够收拾他了。”

那名甲课弟子看着陆离的眼神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席冼正要说话,却看见道路拐过来出现一个胖子,顿时一乐,“哎,这不是孟青远整天恨得牙痒痒的那个死胖子呢,这回还真是冤家路窄了啊。”

陆离也跟着乐起来,“果然是徐没羽那个死胖子,怎么着,席冼公子,要不要替孟师兄先出一口气?”

席冼拍了拍手,招呼他带来的丙课弟子们围过去,雪白的牙齿在黑夜里闪烁,“孟师兄为了帮我收拾那个死登徒子都帮我叫来这么多修为不俗的甲课弟子,我怎么也要报答一下啊,你们几个,把那死胖子好好扁一顿。”

徐胖子算是天降横祸,走在路上被人围到了犄角一个花坛处,然后开始对着他摩拳擦掌。

“哎我说哥几个,咱们没仇没怨吧,这么欺负人的嘛?”徐胖子咽了咽口水看向他们。

领头的瘦子将拳头拧的咔吧响,“咱们之间倒是没仇没怨,可是席冼公子点名要收拾你,那咱们就有仇有怨了。”

“席冼?我跟他,也没仇没怨的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徐胖子急得头上冒汗,席冼是什么货色他可是门儿清。

席冼见他们还没动手,不耐烦的骂了一句,“你们这帮废物磨叽什么呢,再耗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领头的瘦子朝着胖子不怀好意的笑了一笑,“抱歉了,小胖子,待会儿打你的时候不要喊,那样我们下手会轻一点的。”

徐胖子使劲的摇头,“哥几个,这样不好吧,哥几个”

砰!

咔吧

嗡。

扑通。

只见花坛这边一阵鸡飞狗跳般的打斗,很快,又传出了鬼哭狼嚎的声音。

“卧槽,不是让你们堵住他的嘴吗,弄这么大动静是想去执律堂喝茶吗?”席冼有些恼怒的瞪向那边。

接着,便愣住了眼。

只见花坛那边的黑幕中缓缓走出来一道人影,徐胖子拍了拍手背,满脸歉意道:“席冼,很不幸,我不小心给你这几位小兄弟卸了胳膊,不过放心,回去接上就没事了,我呢先走了,不陪你玩了。”

“我让你走了吗你就走,还是说,你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啊?”席冼拳头挥起来,砸向徐胖子的方向,“甲课的师兄们,麻烦你们了。”

陆离拧了拧脖子,向前跨出一步,冷冷笑道,“不麻烦,举手之劳而已。”

紧接着,数名甲课弟子跟随着陆离冲了上去,脚步飞快,如凌波微步。

踏踏踏的脚步声逼过来,徐胖子脑中警铃大作,手上拈起指诀,口中念了几句经文,随后凭空画出了几枚符印,笼罩在身体四周。

泛着金光的几道拳印打过来,到了徐胖子的身前,被隔空拦开,像是打不进去。

徐胖子正要幸灾乐祸起来,下一刻,一道拳风直接打破自己的阵法冲刺进来,直接打在下巴上,将自己打飞出去。

接着便是一只脚踩在了胸口上,陆离一脸玩味的盯着徐胖子,“不错嘛,你这家伙居然懂阵法,不过可惜了,我刚巧也懂一点,不小心给你破了。”

徐胖子嘴巴被打得青肿,吐出一口血来被陆离躲开,“别得意,今天出门的急,胖爷的大阵没来得及摆出来,要不然,就凭你?”

砰!

陆离想要反讥两句,却被身后的席冼打断,席冼一脚踹在了徐胖子胸口上,同样狠狠踩着,“你跟他费什么话,打一顿扔路边上去得了,正主还没收拾呢。”

“你们是谁,放开徐没羽,不然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这时,徐胖子过来的路上,又出现了一道身影,身子瘦瘦高高,有些紧张的看着这边。

“哟,这位又是谁啊,我可是最讨厌乱管闲事的人了。”席冼朝那边看了一眼,有些不耐烦的站了起来。

当陆离看清来人的面目时,有些心虚的后退一步。

几乎所有的甲课弟子都朝后畏畏缩缩着,像是被吓到了。

来的人是折原。

“你们往后退什么,就这么一个病秧子似的家伙也能把你们给唬住?”席冼嘲笑他们一声。

折原朝这边走了过来,嘴唇抿得紧紧的,甚至因为紧张而咬的有些发白。

他勇敢地站在席冼身前,看着这个戾气横生的人,“你为什么要打徐没羽?”

席冼抱着肩膀看他,极是不屑,“我打不打他的,你有资格管吗?”

说完,用指戳了戳折原的胸口。

折原被对方的蛮横指力点的有些痛。

下意识的,甩手想要打开。

却被席冼握住了指,巨大的、席卷而来的力道,将折原的手指握得咯吱咯吱响。

“放开,疼”

折原另一只手使劲拉扯着,想要将手指抽回来。

“你有什么,冲胖爷我来,别欺负折原!”徐胖子在地上挣扎着要起来。

被席冼一脚踩了回去。

甲课的所有弟子都屏住了呼吸,一步步往后退。

“你是在找死吗?”

席冼一惊,身前传来一道冰冰凉凉的声音,像是寒霜飞雪。

抬起头来,却只看见一双苍蓝色的眼睛直勾勾盯住他,鹰隼般锐利。

“你你又是什么东西,趁我还没生气,你抓紧滚。”席冼硬着头皮说了一句。

转瞬,看到那双苍蓝色的眼睛像是蒙上一层阴翳,月光洒落下来,星瞳有种妖异的美感。

身后甲课弟子们都屏住了呼吸,像是见到了瘟神。

陆离远远地躲在一旁,等着看席冼的笑话。

“你打了我的朋友。”

陈楚语气十分冰冷,既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陈述这个事实。

席冼看了看身后倒退与自己保持十米开外距离的甲课弟子们,不由得大怒,“你们往后缩什么,给我回来啊,收拾这臭小子啊!”

“切,您老自己收拾吧,我们不伺候了。”

“你小子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天枢城惹谁不好,偏偏惹这个怪胎。”

“放心,看在孟师兄面子上,我们不会不管你的,待会儿还要抬你走呢。”

陈楚抬起头来,月轮眉心挑了挑,将目光投向树影下的那边,说话的人马上都噤了声。

“你们这帮吃里扒外的家伙,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们!”

席冼怒气冲冲的转回头来,一把扔开折原,朝着陈楚逼上去,咄咄逼人,“你小子就是那个陈楚吧,听说你很厉害,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敢不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可告诉你,我父亲可是堂堂婆罗部的主君,手握数万玄甲军”

啪!

席冼快要揪住陈楚衣领的手滞在半空中。



席冼脸上的巴掌印红了出来,像是要溢出血,他一脸狰狞的瞪着那只皙白的手掌。

啪。

第三巴掌,席冼被原地扇飞出去,抛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半空中砸下来一颗莹莹白白的门牙。

扑通一声,这具身板重重砸落在地上,脸上像是被马蜂蜇过一般,大片的红肿,口鼻皆是血。

席冼直接被扇晕了。

陈楚冷冷地看着他,并没有再过去打他。

他没有动用任何修为,仅仅是用纯肉身的力量教训了席冼一下。

没想到最后一巴掌不小心将一百四十斤重的席冼掀了出去。

徐胖子被折原扶着站起来,看着席冼躺在地上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忿忿的啐了一声,“席冼,你不是厉害吗,站起来继续打啊!”

折原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有些心软的推了推胖子,“行了胖子,你就少说两句吧,人家门牙都掉了,你不过就是受了点皮外伤。”

陈楚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几名甲课弟子,眸光如刀子一般一一划过。

几名甲课弟子都是心虚的要死,尤其是陆离,两条腿抖得像筛糠一般。

“你刚才动手了?”陈楚淡淡看着陆离。

陆离身体一哆嗦,预感到大事不妙,索性一咬牙一闭眼,横下心来,“是,我是打他了,你想怎么样。”

“我不喜欢别人欺负我的朋友。”陈楚摸了摸手心上的掌纹,“所以,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动手?”

“陈楚!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已经知道错了,而且我们都是甲课的,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陆离铁了心,自己这边人数占优,他不信陈楚真的有那逆天的本事全部放倒。

“你们敢不敢?”陆离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几人,将拳头攥紧。

几名甲课弟子相互交换了眼色,最后,一起点了点头。

“陆师兄,打就打,他就自己一个人,我们跟他都是形意境界,难不成还能有天壤之别了?一起上,绝对能收拾得了他。”

陈楚有些不耐烦,脸色沉住,“我不想打你们,我只打他。”

“费什么话,我们想打你行不行啊?”对面的甲课弟子们叫嚷。



下一刻,陈楚的身上爆出一团炽热金光,白靴一拧地,箭步朝陆离冲了过去,像是火焰,金光表面似有大道奥义篆刻,光华闪烁,分外复杂。

众甲课弟子神情皆凛,感受到一股庞大的压力,甚至有些喘息不上来,他们同样祭出了天枢城的护体金光,掌心运转力量,迎击了上去。

陈楚双拳捏拳印与数双拳头凌空对撞,对撞的一刹那,金色光粒迸溅,将数道人影震飞出去,摔到了路边的花坛上,紧接着,咔嚓一声,汉白玉打磨而成的花坛立柱被身子砸断。

拳头停在陆离的眼前,强劲的拳风将陆离满头的黑发吹起,他身上的护体金光被打破,甚至磨破了几道口子。

被砸飞的几名甲课弟子只是受了轻伤,狼狈的站起身来,却不敢再上前了。

现在,他们在心里清楚的认知到,即使境界相同,有一种差距,是身体的差异,是天赋的差异,是血脉的差异,陈楚果然是个怪胎。

陈楚的拳头一动不动的指着陆离,像是一柄利剑,吟啸铮鸣。

“你动手吧。”陆离绝望的闭上眼睛。

他带着孟青远找来的人陪席冼就是为了让对方安心上套,没想到连自己也搭了进去。

砰。

陈楚没有客气,朝着对方胸口打了一拳,只用上了一成力道,陆离趔趄着身子靠到身后几米远的梧树上站稳。

“拳头,应该是对准邪魔与妖孽的,而不是自己的同门。”陈楚转身走回去,额角碎发随着夜风飞起来。

陆离有些颓然的垂下头去,眸子里尽是碧波潮海,“嗯,知道了,谢谢。”

陈楚走到徐胖子的身边,抬手给他摸了下脉,没有说话。

席冼从地上醒了过来,一睁眼就是大声咆哮,“陈楚!你居然敢打我!你等着罢,你等着罢,我要让我父亲带玄甲兵亲上天枢城来讨个说法!你等着罢!”

“说法?不知道掌教会听咱们两个谁的说法呢?”

道路的更远处,月光笼罩在鹅卵石路面上,杏黄色衣裙的丫头走了出来。

她是西凉国公主,封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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