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凤被推进病房，之后的事情便交给卫生院的医生护士们。
虞宛央带着罗尔夫他们一起回了红旗大队。
王芳明远远听见引擎声，小跑着迎出来：“可算回来了，我让杨婶热饭去！”
车门打开，律图南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虞宛央下车。
看着她有些疲惫的神情，律图南心疼地替她拢了拢衣领：“累坏了吧？”
“还好，我就是过去陪着给翻译几句，累的还是罗尔夫他们。”
她转头对罗尔夫说道：“今天你们辛苦了，这个月奖金翻倍，一会儿吃完饭你们先回去休息。”
罗尔夫点了点头。
律图南扶着虞宛央进屋，压低声音询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虞宛央声音很轻：“命保住了，但也只是保住了命……”
这个时代的思想还是十分的传统，不知道周小凤醒来知道，她以后都不能再怀孕了会是什么心情。
律图南叹了口气：“大队长那么正直的人，怎么养出……”
话说一半又咽了回去，转而道：“不过咱们已经尽力了，所有都是周小凤自己的选择，后果当然要由她自己来承担。”
虞宛央点了点头，可惜的不是周小凤，而是她肚子里那个没保住的孩子。
大概是因为怀孕的缘故，虞大小姐也变得有些感性起来。
不过转念一想那个孩子没了也好。
否则他来到这个世上，有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亲娘，和那样一个躲在背后不负责任的亲爹，人生已经被毁了大半。
屋内传来杨婶招呼吃饭的声音。
王芳明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虞宛央深吸一口气，“走吧，先吃饭，今天大家都累了一天了。”
晚饭过后，陈凤霞利落地发动吉普车，载着罗尔夫一行人返回公社招待所。
引擎声渐渐远去，院子里恢复了宁静。
虞宛央回到卧室，轻轻坐在床沿。
她揉了揉酸胀的小腿，今天走了太多路，脚踝都已经微微肿了起来。
怀孕后的身体果然经不起太多折腾，今天这一番奔波让她浑身都不舒服。
“吱呀”一声，律图南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木盆。
“来，泡泡脚。”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木盆放在虞宛央脚边。
虞宛央刚要弯腰脱鞋，律图南已经抢先一步，动作轻柔地帮她脱下布鞋和袜子。
他的手指碰到她肿胀的脚踝时，虞宛央忍不住“嘶”了一声。
“疼？”律图南立刻放轻了力道，眉头皱了起来。
“没事，就是有点酸，”虞宛央摇摇头。
律图南试了试水温，然后把她的双脚慢慢浸入水中。
温热的水流包裹着酸痛的脚掌，虞宛央舒服地叹了口气，随着热气蒸腾上来，让她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渐渐放松。
“今天走了太多路。”
律图南一边说着，一边用指腹轻轻按摩她肿胀的脚踝。
这可是他特意跟牛老爷子学的按摩手法，牛老爷子说怀孕的人到了后期脚很容易水肿，经常这样按摩就能有所缓解。
他可是悄悄在私底下练了很久，今天第一次派上用场。
虞宛央靠在床头，感受着脚上传来的舒适触感。
这一刻的宁静，与白天那惊心动魄的场景形成了鲜明对比。
虞宛央突然眯起眼睛：“诶？你这按摩手法什么时候学的，还挺专业。”
律图南闻言得意地挑了挑眉，当然专业了，为了今天他可是偷偷练了好久。
“怎么样，技术还不错吧？”
“嗯~”
虞宛央眼珠一动，突然伸手，食指轻轻挑起他的下巴，做出一副女流氓调戏良家妇男的模样：
“这位小哥手法真不错~”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不如以后就跟着本小姐，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带银的，怎么样？”
律图南先是一愣，随即眼底泛起笑意。
他顺势握住虞宛央的手腕，拇指在她细腻的肌肤上轻轻摩挲：“那敢情好，就是不知道……大小姐打算把我养在哪里呢？”
“嗯……当然是养在外面喽，本小姐家里可是有一个大醋缸子，所以得把你藏起来，不然被大醋缸子发现非得把你给醋死，到时候本小姐都保不了你哦。”
律图南就着这个姿势，忽然凑近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
“那我可要好好表现，大小姐也一定要好好保护我，别让我被人给欺负了。”
“那是自然……哈哈哈……”
说着她自己先绷不住笑了出来，律图南也跟着低笑出声。
“大小姐现在可还满意？”
虞宛央舒服地眯起眼睛，像只餍足的猫儿：“马马虎虎吧~”
……
卫生院里。
惨白的灯光下，大队长媳妇呆坐在病房的空床上，眼睛红肿得像两个核桃。
她紧紧盯着对面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周小凤。
这时候周长宏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个铝制饭盒。
饭盒里装着卫生院食堂打的稀粥和咸菜。
“吃点东西吧，不然人还没醒你先把自己的身体给搞垮了。”
大队长媳妇机械地接过饭盒，木然地往嘴里塞着饭粒。
咸涩的泪水混着寡淡的稀粥，一起咽下喉咙。
“咱们闺女……以后可咋办啊……”
她突然哽咽着开口。
周小凤现在坏了名声，又没有了生育的能力，怕是很难再找到好人家。
他们老两口倒是想一辈子养着她，可他们总归要走在她前头的。
周长宏站在窗边，月光将他佝偻的背影拉得老长。
“要不……要不咱们再找找别的大夫？那洋鬼子懂啥……说不定他的医术也没那么好……”
毕竟是洋鬼子，哪里知道他们华国人的身体。
还是找个他们华国自己的大夫，说不定还能保住他们女儿的生育能力。
“够了！”
周长宏突然转身，额角青筋暴起：“你还管这个畜生做什么？！”
“她自己作死，自己吃那些脏药，要不是虞同志和人家洋医生，她现在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病房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监护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可……可她到底是咱们的亲闺女，咱俩可就这一个闺女啊，你不管她，难道真眼睁睁看着她下半辈子给毁了吗？”
“不是我要毁了她，是她毁了她自己！”
周长宏别过脸去，灯光照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映出两行反光的泪痕。
“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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