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富他们赶着车,绕过小弄,来到后门处。老婆婆和木言早已等在门口。后院很大,看着比三间正屋还要大出许多,泥土地面夯实平整,大半用来搭了个厩棚,厩棚内空空如也。牛车驴车停进后院,卸下车套,拿出干草黄豆喂食。
大伙在屋内坐定,老婆婆忙着要倒水,被木言拦住,笑说是听到哭声才过来问问的。
老婆婆连说不妨,锅内温着水呢,硬是热情去厨房端了水碗出来。
两厢坐定。
“我夫家姓古,大儿古金,二儿古银,三儿古玉。古金和古银一起被征去当了兵,已经三年了。隔阵子会来封家信报平安,我也放心。就是最近听说边境不太平,打起来了,信也没了,我的心啊,七上八下的,天天吊着心走路。”老婆婆伸出老树皮般褶皱干瘦的手抹把脸,哀哀道:“这几位当兵的娃子,可认得我俩儿,不知有啥消息,只要人还在就好!”
老婆婆望住韩山等人,混浊双眼这一瞬间异常清晰,透出热切光芒。
“古金,古银。”李想喃喃重复一遍,皱眉思索。
“大哥,这古金、古银是不是去年御马赛跟你争头名的那俩兄弟啊?”王丑转头嗡声问道。
“古金三十五左右,古银三十左右,可是?”身材精瘦,皮肤相比其他三人白晳许多的韩山出声道。
“是他们哥俩。”李想松眉,点头确认,“他们哥俩马技好,我还败在他们手中。”
“是,是,就是这个年纪,他俩也不会啥,就是会骑马。”老婆婆连连点头,高声应答,声音都拔高了。
“古大娘,如果是这哥俩,您放心,没事,这次派来宁远府的军务没轮他们那营,没事。”韩山微笑,和声说明,“现在道路不通,所以信也过不来,再,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那就好,那就好。”古大娘裂开缺牙嘴巴,笑得欢快,眼角闪着泪花,“他们呀,就只会骑马,我们马邑镇家家养马,娃丁点大就上马背,一溜大半天,骑马好着呢!”
“古大娘,家中没其他人了吗?”辛怡君看一圈屋子,家什破旧,很是清冷凄惨,斟酌着问道。
“当家的早几年没了。老大,老二都成亲了,娃都有了,就剩老三没成家了。”古大娘叹息一声,敛下笑意,恨恨道,“这不听说羯子来了,要打仗了,镇上的人能逃得都逃了,这当口,晋和那恶霸带人一家家抢马。我三娃拦着不让,腿都被打折了,马儿也被抢走了。两个儿媳见日子没法过了,带着孙儿孙女回娘家去了。”
众人跟着面露怒容,气愤不已。
“他娘的,如此恶霸宰了了事!”王丑一拍大腿,喝道。
“奶奶的,我们去把马抢回来。”丁小七跳起来,几是跟王丑同声喝道。
木言想笑,硬是憋住了。
赵瑾惠扑哧笑出了声,她只是为两人同声说话感到有趣,根本不知其中心酸。被辛怡君轻拍一记,一瞪眼,撅下嘴把笑收了回去。
“小七,你给我待一边,听几位大哥说。”丁婶骂一句。
“大哥,可有法子?我们听你的。”年纪最小的张继,那张常带笑的脸上一丝笑容都无,青涩脸庞泛着异样郑重,这时才能看出,小小年纪已在刀山血海中滚过几圈。
李想面露异色,微一犹豫。自已现在站都站不稳,怎么打?随即又一横心,大不了豁了这条命,跟他拼个同归于尽。当兵的,看着恶人欺负无辜百姓,不出头,像个缩头乌龟躲在后面,还能算是当兵的吗!既已想定,抬眼豪气道:“好!我们给那恶霸来点厉害瞧瞧!”
直等着李想回话的王丑闻言,哈哈大笑,缠着半脑袋纱布,上还带着血红,半张脸异常狰狞可怖。
可在场没一人感到害怕。只觉得热血沸腾,激情豪迈。这帮缺胳膊少腿的汉子真是越看越顺眼,心中敬重之情由然而生。
“古大娘,您给我们讲讲那恶霸晋和的事情吧。”韩山微笑问道。
“知已知佊,才能百战百胜。”辛济陶微笑点头。
“这晋和原不是我们马邑镇人,五年前来的镇上。当时出手一千五百两银子买了镇东王家老宅,稍稍修缮后就住进去了。”古大娘抹干眼泪,细细讲来。
“他不是马邑镇人?五年前来的镇上?”田富自言自语,面带疑惑,微一停顿,轻声加上一句,“这人来路可疑啊!”
众人恍然,这里面有文章!
“他来了后也养马吗?”韩山跟着问道。
古大娘点头,接着讲下去,“养马。马可多了,在我们镇上排第一!他那个马场多的时候能有上百匹。还收我们养的马,刚开始价格给得还可以,后来是一年不如一年,跟明抢也差不多了,可大伙不敢不卖给他,他手上有帮护卫,凶神恶煞的,谁能打得过。”
“那他收了这些马卖到何处?”李想开口问道。神情肃然,端坐那儿,渊停岳峙。
“这个就不知道了。”古大娘摇摇头。
“马匹买卖可是有限制的。”韩山转头对李想说道,“大哥,这人背后有来头啊!”
“韩山,你怕他,我可不怕。”王丑大咧咧道。
“王丑,你坐下。”李想喝一声,“韩山,说说你的想法。”
王丑垂首坐下,噤声。
“此人专门住到马邑镇,就是为了多养马匹,多收马匹。混在百姓中,年年收这么多马匹,不用担心有人关注,因为马邑镇就是养马出名的。我看这事,有三种可能,一是供给了朝廷。”韩山停顿,缓缓转头,望一圈大伙,“二是养私军,三是敌国暗桩。”
啊……
此话一出,全体静声。
问题太大了,再谈下去不是小百姓能听得了!供给朝廷还好,最多说他欺压百姓,重重抬起,轻轻放下,罚些银子了事。养私军?难道要想谋反!敌国暗桩,羯子都混到我们中间来了,这还得了……
“李叔,你们中有谁会接骨吗?”木言笑盈盈出声。
“韩山会。”张继伸手一指韩山。
古大娘一听,惊喜跳起,动作敏捷不下年青人。拉着韩山就要去内室,嘴上连声叨叨,“这下可好了,好啊,遇上贵人了!三娃的腿有救了。”
“大娘,我是学过两手接骨,可也用的是右手,现在……”韩山被古大娘拖着,满脸为难。
“韩叔,不会再坏了。您试试吧!”木言笑劝。
“对,对,这位小哥,求您试试吧!镇上人都跑得差不多了,哪里去找大夫啊!”古大娘眼睛泛红,“要不,大娘给您跪下了!”
“大娘,您别这样,我试!”韩山使劲拉住古大娘下跪身子,无奈应道。
“我来帮你。”田顺起身,微笑,“虽然我不懂,可你让按哪就按哪!”
“好!”韩山笑应。
“丁嫂,走,我们去烧水,肯定要用上。”辛怡君起身,笑喊。
恶霸晋和的话题暂停了,可人人心惊胆战。起风了!还是早些离开此地!
木言从空间翻了些甘草、陈皮、桂圆、黄芪、人参等物出来,找出药锅让舅母熬药,放凉后加了滴碧绿水珠,灌在竹筒内。又让田富和小七找了两板平整木板备用。
接骨还算顺利,过程如何痛苦不提,最终把骨头按正了。木言教着顺子叔用两块木板把断腿固定住了。韩山连口称赞这个法子好,断处不移动,长好后不会瘸不会跛。
古大娘高兴极了,颠颠从后院挖出一个坛子,数出二十多枚鸡蛋,要请恩人每人吃个鸡蛋。被丁婶和辛怡君死活给拦住了。
“婆婆,这个是药,您每天给玉叔喂一勺子。没多久,玉叔的腿就能养好了。我两年前腿也摔断过,就是喝了这药好的,现在一点都看不出来吧!”木言把竹筒递给古大娘,郑重交待,“但此药很特别,一定不能多喝,多喝不仅无益还有害。”
“晓得,晓得,真是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古大娘含着眼泪接过竹筒,连声道谢。
当天午饭是丁婶和舅母一起做的,洗剥了两只鸡,炖了一大锅鸡汤,煮了白米饭,清炒大白菘和山药木耳两个菜。
大伙吃得高兴,连古玉都喝了些清鸡汤。古大娘更是边吃边流泪。
“大哥,小姐拿了药出来,我正好听见,她喃喃自语的,什么甘草、陈皮、桂圆,绝对吃不坏,就这些了。后来这药熬了就给古大娘了,说这是很好的药。我看根本不对症啊!”张继靠近李想,轻声说道。
“少听,少说,多做事。”李想抬起双眼盯住张继,眼神凶狠凌厉,“我们走时,二爷是怎么说的?”
“二爷说,小姐很厉害,让我们什么都听小姐的,不要多想,有我们好处。”张继吓住,呐呐道。
“还有呢?”李想不放松,盯住他继续问道。
“还有遇到危险时,我们都能死,小姐不能死。小姐是很尊贵的人!”张继双眼不敢再看李想,低下头,望着自已脚下。
“二爷说得很清楚了,我们就这样做。”李想转过眼,淡淡道。
“大哥,说真的,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啊!”王丑犹不自知,傻愣愣接道。
李想敛下眼皮,不再接话。
“你推我干嘛,”王丑对着韩山嚷嚷道,“我又不说坏话。大哥,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伤好得很快啊!都不怎么疼了。山子,你帮我把头上纱布解了吧!痒得我难受死了。”
“这怎么能解呢!才几天!”韩山摇头。
“山子,你给丑子解了吧!”李想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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