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和他，双修了？！”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广微一脸的震撼。他惊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一双手背在身后，咬牙切齿地紧捏成拳头。
从小陪伴在广微道人的身边，拢共也没几年的时光，但是蛮任真深知广微道人的脾气。他刚正坚毅，律人律己，虽然对门中的小辈们不会过于拘束和严苛，但是对蛮任真却寄予很高的厚望。
尽管这些年，广微一直放任蛮任真独自一人入世，历经磨炼，表面上看起来对她不怎么关心，实际上则是希望她日后能继承白灵宗的衣钵。
所以白灵宗的宗主戒玺才会戴在蛮任真的手上。
蛮任真自然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忍不住泼冷水浇灭他的愿望：“祖师爷，弟子的命格，您也清楚。修习阴术，只不过是为了与我的至阳命格相抵消抗衡而已，时间久了，还是会折损寿命。可与……霆螭双修不同，他能救弟子的命。”
听罢她的话，脸色稍霁的广微道人心里一软。蛮任真所言，一直是广微道人的一块儿心病。诚然见，蛮任真的确是个不可多见、有着极高天赋的弟子，这毋庸置疑。
更让广微在意的，还有更早以前的羁绊。
可还没等广微反应过来，就又听见蛮任真磨磨蹭蹭地补充了一句：“当然，最重要的原因，也是我对他，一见倾心。”
一见倾心？！二狗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姑奶奶，你是有多能胡编乱造？当着广微这个老古董的面儿都能瞎扯出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来……
这得是多熟练啊？
听见这一见倾心四个字，广微道人整个人就像是炸开的气球一样，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可他也不冲着蛮任真发火，而是兀自将那一口气吞咽回去，用再平淡不过的语气对蛮任真说：“从现在开始，你不得再跟那个鬼祟有任何的接触。任由你胡闹下去，只会引火自焚。你好自为之！”
说完，广微右手结印，诡异地变了好几个手势，这个法印过于复杂，看得一旁的二狗一脸懵。
还没等它反应过来呢，就见广微将手上的法印直接盖在了蛮任真的头顶上，没入她的身躯里。
“小蛮……”二狗担忧地唤了一声。
而蛮任真一直处于低头的状态，听见二狗的声音时，也只觉得头上被祖师爷的手轻轻一压，再没有别的感觉了。
广微道人施展过咒印后，就甩袖离去，临出门之前告诫道：“你就留在这儿思过，哪儿都不准去。”
蛮任真呆愣着双眼，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声是，看得二狗一度怀疑刚刚那个法印是不是就是为了让蛮任真失去心智的。
它跳到了蛮任真的腿上，拉长了身子，伸出爪子在蛮任真的脸上左右开弓，打算打到她清醒，也没想着自己两只猫爪子能使出多大的劲儿。
结果爪子刚摸着她下巴，蛮任真就一把抓住了它的猫爪肉垫，压低了声音呵斥道：“干嘛？想占我便宜？”
二狗惊得挣脱开她的手，向后弹跳一下，说：“我还以为你被广微那老头……”它见蛮任真的眼神逐渐不善，只好停止说广微老头的坏话，转移了话题：“小蛮，你是织女。”
“哈啊？”蛮任真一头雾水。
二狗继续用同情的语气说道：“你还是梁山伯，你和马文才被活生生的拆散了。”
“……”
蛮任真嘴角抽搐，伸手揪起了二狗的耳朵，忍不住吐槽道：“让你少看点言情剧你就是不听！你一个猫脑子能储存多少东西？还把剧情给看劈叉了！要是梁山伯和马文才在一起了，那祝英台怎么办？”
“咦？”
“咦什么咦。”蛮任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用很小的声音对二狗说：“我又不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人，放心吧，我会出去的，你先去跟季秋他们报个信儿。”
……
最近轰动修灵界的大事，可不止圣僧迦叶逝世这一个消息，还有灵都的动乱，阴间的动荡，都是灵修们热切探讨的话题。
“有人说，圣僧迦叶一死，其他的几位前辈也会跟着遭殃。鬼王在完成他的复仇计划，等到这几位修灵界的支柱一一死去，就是万鬼降临阳间之时。”
在白灵山上的小凉亭里，几乎成为灵调组根据地的这里，聚集起了以季秋为首的一干人，罕见的是，今天连明非都出现在这几个人当中。
楚向云说起了修灵界里最近流传的流言蜚语时，引得季秋一阵冷笑。
“这些人，天天有事没事，以讹传讹。”季秋蹲在护栏边儿上，望着陡峭险峻的山崖，缓缓转身：“明非大师，你今天参与到我们当中来，是想知道点什么？”
明非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坦率地跟他们说道：“实不相瞒，小僧昨晚夜观星宿，无意间发现蛮道友偷偷溜出了白灵宗，而广微道人尾随其后，想必不久之后，必有一场酣战。”
“你这话什么意思？”罗立拧着眉头问他。
没等明非解释，南宫就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焦躁地说道：“意思就是我师姐溜出了宗门，可能是去私会鬼王。而我祖师爷跟在后面，肯定是去抓奸的。”
这个解释，言简意赅，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可光这个消息就足以让他们惊憾了。如果事情果真如明非所说的那样，那事情的严重性难以想象。
思索到这里，季秋只好先动用老搭档的力量了。
话分两头，潜出去的二狗好不容易顺着霆螭留下的踪迹找到了鬼王大人，结果发现他躲在在一片阴森森的墓地里，周围阴气缭绕，隐约还能看见几缕鬼火。
“嘿，大佬，你没事吧？”
二狗在一片碑林中，看到了坐在一片空地上的霆螭，旁边还竖着他的那把破魔幡。破魔幡下，附近冒出了许多的游魂，在他的身周围游荡，警惕的样子很容易让二狗联想到它每次想冲到商城里面吹空调时、阻拦着它的警卫。
它们比那些警卫还要忠诚。
霆螭并没有回答它的话，而是阖着双目静静疗养。凑近的二狗这才看见他的胸口处，仍有很淡的一缕鬼气在往外面冒出。厚实的衣物将他的肉体遮挡得严严实实，却掩饰不了他受伤的事实。
“怎么会……”二狗低声喃喃着，瞪大的溜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迦叶死了，他的心也被你挖了，可你的心怎么还没好？”
本来闭着眼睛的霆螭听到了它的话后，倏然睁开了狭长的红眸，静静地将它搂到腿上，修长的手指轻抚着它的后背。
二狗被他摸得直想打呼噜，可霆螭说了一句话，让它立刻就清醒了。
“因为他的心烂了，不足以修补这颗破掉的心。所以，我会去杀其他人，然后取他们的心来疗伤。”
二狗：“！！”
静默了一阵后，二狗不安地踩着他的手臂，抬头看向了霆螭：“小蛮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的。”
霆螭面色淡然地道：“我别无选择。”
“哎。”它本来只是个小猫咪，为什么要让它承受生活的压力呢？二狗忧愁地凝视着他，突然觉得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劲：“圣僧的心为什么会烂？”
而霆螭也是有问必答：“因为他跟魔鬼做了交易。”
错愕的二狗惊得嘴巴都合不拢，细思恐极。
没过多久，周围的游魂变得骚动起来，立在地面上的招魂幡也开始轻微地摇晃。
休憩中的霆螭猛然睁开眼睛，目不斜视地盯着正前方，开口说的话却是对着二狗说的：“你带了人来？”
二狗下意识地回复道：“我只给小蛮留了记号……”
话音未落，广微道人一那身蓝白相间的道袍在阴风中飒飒作响，看得二狗目瞪口呆。
这个无耻老道！
只见这位修灵界的至尊从空中飘飘然落在这阴森之地，脸上神色泰然，丝毫不觉得自己尾随二狗前来，究竟是不是一件为人所不齿的事。他端着步子向前走了两步，对霆螭道：“如今的修灵界已经无意与阴间、甚至是鬼王你挑起事端，况且整个修灵界也再没有能镇得住你之人。你何不早早地回到阴间去，继续做你的鬼王，何苦来祸害我门下弟子？”
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霆螭轻抚着猫咪的后背，用至冷的口吻还以嘲讽：“千年前，你们对我赶尽杀绝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
“我天生鬼王，与尘事无碍。一朝沾染了俗世红尘，竟不知……碍了你们这些自诩正义道德礼法之人的眼了！我失去的，岂止是区区一介鬼王的位子？若要偿还，只怕赔上你们整个修灵界的命都不够！”
自打认识霆螭以来，二狗一直以为霆螭是这副静如幽潭一般的男子，极少有发脾气的时候，偶尔会因为小蛮被牵扯进某些事里发恼，却从未对着谁生气。
——今儿这模样，俨然是要暴走了啊！
二狗打了个喷嚏，瑟瑟发抖。
而听完这些话的广微道人则是幽幽一叹息，摇头感叹道：“你果然还是想要报复整个修灵界。罢了，当初五宗八门固有偏执，可你也没少伤及无辜，今日你我且做个了断！”
二狗惊得说不出话了——不是，人家又没说要跟你打，你这个老头自己找什么事？是活得腻歪了吗？
“我力不及你，今日就算是死，也不准你再靠近任真一步！”
霆螭不屑地冷哼，肆意地嘲讽道：“我不仅要靠近她，还要日日夜夜与她厮守在一起，以我鬼力续她半生寿命。她纵然是死了，我也仍旧要找到她的轮回，再与她相伴一生。一生又一生，从此她的宿命中只有我一人，想逃也逃不掉。”
“……”
鬼王咧开了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恶劣的笑容足以证明他内心的邪魅：“气死你个老道士。”
要不是现在还被霆螭抱着，二狗真特么想举起猫爪给大佬鼓鼓掌：这话听着可太霸道、忒舒服了！
霸道鬼王爱上我！
广微一听霆螭的话，又见他恶劣的本质暴露，顿时一股久违的火气蹿上了脑门，气得他直接亮出了多年不使唤的古剑，高喝一声：“你、找、死！”
破魔幡铃铃一动，附近的游魂立马聚集过来，唰唰地朝着广微扑了上去，凶巴巴地露出了尖利的牙齿，誓以人血祭游魂！
而自霆螭的手中握出他的另一样法器，散魂鞭。
血色的长鞭甩在了半空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二狗被霆螭抛在地上，后者挥舞着长鞭向广微招呼去。
千年的修为到底不是白练的，就在游魂齐齐扑向广微的时候，他手中古剑划破手心，剑尖沾染了鲜血，在空中化出一道血符，将游魂尽数挡在了面前。
另一只手结了个太极印，只见圆形的太极越转越大，带着强劲的灵力往前转去，如同车轱辘碾压蚂蚁那么简单，直接碾了过去。
游魂只来得及惨叫几声，就魂飞魄散了。
广微内心毫无波动，还有点想嘲讽，他想问问被封印了一千年，是不是鬼王连个像样的鬼魂都召不出来了。
——可还没等他得意多久呢，就见赤红血鞭迎面拍在了他的脸面上，当即广微就察觉自己的神魂一顿游移的慢动作，正一点一点地飞离自己的躯体。
好像七魂六魄真的会被这一鞭子打散一样！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广微看着自己的身体快倒下去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的神魂又被一股力量推回了身体里。
等到广微道人惊魂已定时，回头一看，蛮任真正站在自己的身后，一脸凝重地看着他。
“任真……”
“祖师爷，您这是何必？”蛮任真把落在地上的古剑捡起来，重新塞回了广微道人的手里，抬眸缓缓看向了霆螭。
两人眼眸对上时，蛮任真的脑子里很快闪过一些血淋淋的场面，这种感觉很奇怪。可等她摇了摇头之后，就发现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你私自跑出来，我还未责怪你，你反倒先说起我的不是了？”广微严肃的表情越发凝重，他语重心长地把手搭在了蛮任真的肩头上，苍老的手指微微收紧。
蛮任真顿时一片慌乱，抬眸的瞬间，霆螭和二狗竟从她的眼里看出了一抹寒意，可那抹寒意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是他们的错觉吗？
蛮任真用力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很快恢复了清醒的样子，侧身闪开了广微道人的手，点头道：“祖师爷，霆螭不会平白无故取人性命，您何不听他的解释呢？”
她对霆螭一再偏护的态度，叫广微心里气恼，可眼下再跟鬼王起争执，并不是明智之举。
离间的种子已经埋下，就算她护得了一时，又怎么能护得了一世？
于是，广微便转头对霆螭扬了扬下巴，冷冷地言道：“好啊，端看鬼王能给整个修灵界作出何种解释？”
二狗：“……”这老头真特么欠揍！要它是鬼王，它也照打不误！
傲娇高贵如鬼王大人，见一个人间蝼蚁也敢对他如此轻慢，尤其他还是一个如此让霆螭看不顺眼的人，霆螭当即轻轻一舔自己的后槽牙，风轻云淡地道：“没解释，看不惯便杀了。”
广微一怒：“我说什么来着！一看他就不是什么走正道的鬼！任真，你现在立刻去把他杀了、立刻！”
蛮任真扶额，眉头蹙得都快能夹死苍蝇了。“祖师爷……”
眼看着两边可能因为一点口角而又起争执，蛮任真索性给了霆螭一个眼神。后者隔着重重黑雾很快领悟到她的意思，于是收起了手里的散魂鞭。
他的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蜷缩，食指和大拇指比了个八的手势，就见广微身后的空气里无端冒出一个黑洞。
眼力见贼强的游魂们步步紧逼，一涌而上，这气势就把广微惊得后退了一步，然后一脚踩进了黑洞中。
就等着这一刻的霆螭，手脚利索地把黑洞一收，广微道人顷刻间消失无踪。
碍眼的电灯泡终于不在了，霆螭挥手驱散了被召唤而来的游魂，上前想一把拥住蛮任真，却被她后退躲了下。
疑惑的霆螭：“嗯？”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举动的蛮任真一个劲儿地摇头，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发觉没什么异常，才上前一步抱住了霆螭。
霆螭实话实话：“你变得有点奇怪，你以前都不会拒绝我的。”
“现在也不会。”蛮任真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深觉有哪里不对的霆螭刚想开口继续追问，却看见二狗从身后绕了过来，蹲在地上，对着霆螭摇了摇头。
而蛮任真却对此一无所知。
蛮任真的消失无疑让白灵宗上下觉得怪异万分，她先是受了伤回到了宗门，清醒后就被祖师爷关了禁闭，现在她和祖师爷都消失了，怎么能不叫人心起困惑呢。
“实话说，如果我没有下山的话，恐怕和宗门里的其他弟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还在以讹传讹。”
跟着季秋等人下山找人的南宫如是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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