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归凡愣了愣，然后笑道：“你是不是喝多了？”
“我没有喝酒。”沈临渊跳起来，然后也不管叶归凡的反应，一把抱住了她。叶归凡没有挣扎，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轻的好像一声叹息，道：“沈临渊……我以为两年前咱们就已经说好了。”
沈临渊：“我哥说我们俩谁也不肯妥协，两年前我们只不过是在赌气不是吗？你在被迫嫁人的时候想到的人不是我吗？你要我娶你不是吗？”
“可是你拒绝了我，你说，你忙着卜算天下，哪有时间风花雪月。”
“那是因为在围猎场的时候，你拒绝了我！”
叶归凡：“那时我根本就不知道那个戴面具的人是你哥哥。”
“如果你知道，你会拒绝吗？”沈临渊小心翼翼地问。
叶归凡能感觉到他口中的热气吹动着自己的发丝，她忽然有种不舍得离开沈临渊的怀抱的感觉，她明确地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这样，却还是不忍心推开他。
“我会拒绝。”
沈临渊笑了，他笑的声音好像一种受了伤的小动物：“为什么？”
“因为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是啊……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所以要为你放全宁安都能看见的烟火；我不喜欢你，所以要在暗地里一直护着你；我不喜欢你，所以千里迢迢跑来找你。”
“够了。”叶归凡说，“那只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你从小哪里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只要你想做的事都可以做成。师娘说你跪在门口求师父收你为徒，跪到师父也不忍心。小时候你总是抢我和陆钦的东西，我们所拥有的玩具也好食物衣服也好，只不过是因为你看中了，所以即使你有，也要把我们的拿走。”
“那时我还不懂事，现在……”
“现在也一样。”叶归凡说，“两年前是最后的机会，我们已经错过了。错过的人是没有办法再回去的。够了吧，你回你的永康，我去明月山庄，然后回宁安报仇。你不必觉得你做错了什么，你没有错，只不过时间已经过去了。你可以觉得我铁石心肠不近人情，然后一直恨我。”
沈临渊慢慢松开了叶归凡，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为什么我们永远都说不通？”
“因为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叶归凡回答，“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哪怕是勉强自己，也不会有好结果。你回你的永康，自有大好的前程和娇妻美妾在等着你，你想要踏平宁安也可以，毕竟这种事情你做起来总比我要轻松的多。我们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现在你也许不明白，以后你就知道了。”
沈临渊后退几步：“不管你今后要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知道你愿意跟我走。”
叶归凡叹了口气：“随便你吧，我要回去了。”
“等等！”沈临渊快步走过来，把身上披着的外衣几乎是恶狠狠地给叶归凡披上：“不要随便给别人温暖了，先保护好自己，听见没？”
叶归凡沉默着，她只想快点离开，如果再在这里待一会，她很有可能会哭出来。
看着叶归凡离去，无风在暗处和陆钦才一起松了口气，原本他们以为沈临渊和叶归凡会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无风道：“归凡她……一直都这样吗？”
“哪样？”
“习惯性地把别人往外推，把所有对她好的人都推开，然后自己默默地在黑暗里摸索前行。”
陆钦惊讶于无风看人的能力，但转念一想他本就是叶归凡同母异父的哥哥，便释然了：“她啊，总觉得自己不配得到任何好的东西，从小便如此了。而且防人之心很强，可以说她是有心计的。”
“……”无风便看着呆呆地站在远处的沈临渊，直到沈临渊也回去了，他才从树丛里走出来，似乎下定了决心：“归凡会去哪里？”
“大概是同我一起回明月山庄。”陆钦抱着手臂。
“你有什么目的？”无风警惕地看着他。
陆钦笑着举起手：“我能有什么目的？归凡是我的同门师姐，师姐落难了，师弟帮一把也是应该的。再说我中意的女子与她还是好友，这么一说你觉得我帮她是不是理所当然？”
“你中意的女子？归凡身边哪里来的女子？”无风奇怪道，叶归凡身边唯二的两个女子，一个是苏清筠，一个是佩兰。而她们俩已经被宁安帝赏赐下来的鸩酒送上了路。
“我中意的女子，她是个古灵精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丫头。”陆钦的语气有些怀念，唇边带上了一抹笑，“她是宁安的公主。”
无风倒吸一口凉气：“你知道归凡要去杀宁安帝，竟然愿意帮助她。她要杀的人是她闺中密友的父亲，是你心上人的父亲。”
“我喜欢她，又不是喜欢宁安帝。宁安帝其人暴虐无道，贪念美色。早该下去了。”陆钦喃喃道，“再说了，就算我们不动手，再过不久，宁安内部也该反起来了。很早之前就有人看不惯宁安帝的所作所为了，想当皇帝的人不在少数。”
无风狐疑地看着陆钦：“你是明月山庄的人，江湖琐事还管不过来，现在竟然要插手朝堂之事。”
“明月山庄好管闲事，那是从前那些老家伙在的时候的事情了。”陆钦看着天边，“我已经接手了，现在，所有人都得听我的。”
无风看着他的模样，听着他的话，惊惧地发觉自己竟然在陆钦的身上能看见小时候南蛮王的影子，那是野心，是膨胀的野心。
无风的声音似乎离他自己很远，似乎是从天边而来：“陆钦，你想当皇帝吗？”
陆钦一笑：“我本来就是要做皇帝的。”
第二天，叶归凡一早就站在外面等待了，倒是三个男子起得比较晚，等所有人都起身已经日上三竿了。
“抱歉，太困睡过了。”陆钦打着哈哈。
叶归凡宽容地一笑：“没关系，好好休息。”
“咱们出发吧。”陆钦道，然后奇怪地问：“你们都没有行李吗？”
叶归凡摇摇头：“这里的东西我什么都不想带走。”
他们出发之前，叶归凡去苏清筠和叶卓重新垒起来的坟前深深地叩了头，然后呆呆地跪了许久，最后发狠似地说：“爹娘，女儿走了。你们在这里再待一段时间，女儿会把宁安帝的人头带来，把你们带到一个更好的适合长眠的地方。”
这个地方不会是宁安。
叶归凡又走到佩兰坟前：“佩兰，跟着我是委屈你了。我本来想把你带回宁安与霍九合葬，不过想来你也不会愿意吧。你们俩明明可以好好过日子的，你为什么要对他动手呢？大概是因为我不知道的理由吧，罢了罢了，你们俩总是会相遇的，下一次，一定要抓住彼此啊。不管在哪里，哪怕天各一方，也不要再松手啦。”
陆钦叫来的人马等在南蛮之外。
“南蛮外的暴风雪停了吗？”叶归凡问，“先前想出去的人和想进来的人总是不能成功，因为有莫名而来的暴风雪挡着人们。”
“早就停了，不然你以为我们是怎么来的。”沈临渊说。
“宁安帝的圣旨送进来的时候就停了。”陆钦道，“大师兄真的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自然。”
“永康那边没关系吗？”陆钦问。
沈临渊点点头：“没事，我出来之前说好了的，这次不处理完不会回去。”
陆钦笑了下，然后拍了拍手，几匹马赫然出现在面前：“这些马匹受过训练，不会害怕你的南蛮血统。我没有叫马车来，害怕引人注意。”
叶归凡感激道：“谢谢。”
她爬上了马，无风跟着叶归凡一同离开了，叶归凡原先还担心他会不习惯外面的生活，无风却是一脸轻松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叶归凡便也由他去了，去了明月山庄之后，下一步就是回宁安，以她目前的能力来说，平安回到宁安都是个问题。
可是没有关系，因为叶归凡总觉得明月山庄似乎有什么在等着她，那是一种预感，预感自己困扰的问题到了明月山庄就可以解决。
叶归凡觉得奇怪，自己如今的预感越来越准，还有一种很奇怪的感应能力，似乎可以预感到危险。或许那才是野兽的本能吧。
他们马上就要走出南蛮边境，再过去就是南郡了。叶归凡回了头，她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回头，但是这么一回头，她看见身后密密匝匝的绿色眼睛。
是狼群，但不是抱有敌意的狼群。
它们站在高低起伏的山坡之上，先是一头狼长长地嚎叫了一声，然后是两头，三头。漫山遍野的狼群叫成了一片。
没想到最后走的时候，这里只有狼群为他们送行。叶归凡苦笑了一下，无风鼓起嘴打了声呼哨，狼群回应着。
“你说什么了？”叶归凡问。
“我让它们把那些尸体吃了。”无风淡淡道。
“狼不吃死的猎物。”
“无妨，它们吃同类。”无风说，“咱们身体里或多或扫有它们的血。”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奔波在路上，叶归凡虽然是女子，却是有着强烈的毅力，她愣是没有叫过一声苦。
明月山庄坐落在永康和月曜的交接处，虽说是交界，但实际上这块地方不受任何一个国家的管理，这里的人们自给自足，自己管理自己，倒是过得不错。
不过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明月山庄在这里。
四个人刚到明月山庄大门口，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儿就冲了出来，她的脸很脏，但眼睛却异常明亮，在看见叶归凡的时候，就像发疯一样扑过来。
“小心。”沈临渊正要拔剑。 叶归凡轻轻推开了他，下了马，里头有人追出来，喊着：“夫人！夫人不能出去！”
陆钦叫了声：“娘。”
然而那个女子却用一种狂热的眼神看着叶归凡，叶归凡冷淡道：“你娘是疯的？”
“家主。”里面的仆人终于拦住了那女子，“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吃了药也不管用。”
叶归凡冷漠地抬手对准女子身上的一个地方敲了下去，女子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这样就行了。”
“带下去吧。”陆钦疲惫地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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