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归凡松了口气，一旁的叶青翙问：“归凡，你刚刚换下来的鞋子该怎么办？”
“姐姐不要告诉他人，我随后回叶家去把鞋子带回去就是了。”
叶青翙有些困惑：“刚刚王爷为什么一脸气势汹汹的样子。”
“谁知道呢，许是沈临渊惹他生气了吧。”叶归凡淡淡道，“如此我就先走了。今天我这事儿还希望姐姐能保密，不要告诉旁人。”
“自然。”叶青翙只当她是怕自己摔跤的事情传出去丢了面子。
叶青翙送叶归凡到了宸王府门口，轿子都叫好了，此时有个下人出来，对着叶青翙一拱手：“王妃，宸王说留二小姐在府里住一阵子。”
叶归凡垂着头眉头一跳，抬头却是笑道：“还是算了吧，爹娘都在等我回去，出来时也没有说住在姐姐这里。”
下人道：“宸王已经差人去给叶将军送信了。”
“可是我不想……”
“宸王说，留二小姐在府里住一阵子。”那下人又重复道。
叶归凡懂了，宸王是对她刚刚故意做出来的一切不信，不说他到底相不相信叶归凡在月季花丛里摔了一跤，哪怕他是真的信了，也不敢让叶归凡走，因为他多疑。
也就是说，这里的宸王和外面现实里的宸王一样，都是心怀不轨的，这里的宸王还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但他私下里炼制火药。
叶归凡只得留下了，她回屋把那双鞋丢进火盆子里烧了。叶青翙过来叫她吃饭时看见屋子里支起了火盆子，大惊小怪道：“天气又不冷，你这就用上火盆子了。”
“摔了一跤，腿里酸得很。”叶归凡说。
叶青翙点点头，倒是没有再追问。
夜里饭桌上，叶青翙兴致勃勃地向宸王提议，说听闻城东的庙里求平安求姻缘最是灵验，想要去给还没出生的世子求个平安。
宸王道：“应该的，只是我明日没有时间陪同你一起去。”
“可以让归凡陪我去。”叶青翙道，用手肘撞了一下叶归凡，“归凡有时间。”
叶归凡苦笑，一说求姻缘，叶青翙就想让她一起去，是有多害怕她嫁不出去？
“咱们可说好了，去求平安的，不是求姻缘的。”叶归凡说，她在这里的年纪还没及笄，叶家几个长辈都是都急了，她心说原先她都快二十岁了，还没有成亲，放在这里不知道他们又要急成什么样子。
叶青翙出门是摆足了架子的，下人，车夫，护卫层层叠叠带了上百人。叶归凡被牢牢保护在人群中央，城东的庙里本来就香火旺，人也很多，这么一来更是有些寸步难行。
她们进了大殿，叶青翙道：“这里是求平安的，一会跟你去外头月老那里求姻缘。”
叶青翙虔诚地跪下了，她大着个肚子，其实已经很不方便，叶归凡看不下去想替她跪下。叶青翙拒绝了，说是一定要心诚，非要亲力亲为。
叶归凡不信这些，她总觉得人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了，才会把希望放在外界虚无缥缈的神佛身上。看叶青翙跪在地上闭着眼睛喃喃自语，叶归凡向面前的神灵告了个罪，悄悄地从佛像背后溜走了。
庙宇的后院没有那么多人，叶归凡深深地吸了口新鲜的空气，只觉得神清气爽。
院子中央是一棵巨大的参天古树，上头挂着些许十几条红色的飘带迎风飞舞，煞是好看。叶归凡揣着手看了半天，忽然地听见里头传来说话声，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个慕容晴袅袅婷婷出门，后头跟着沈临渊和一个光头的和尚。
和尚花白的胡子，一眼看上去就颇有些与寻常和尚不同的样子。叶归凡转身想走，倒是慕容晴看见她先打了招呼，落落大方，显得叶归凡有些小家子气起来。
“好巧啊。”叶归凡尴尬道，“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慕容晴笑道：“听闻这里香火旺，神明们也都灵验。就过来求个姻缘顺遂，我马上要回月曜去了，临渊本来有公务的，今日特意来陪我。”
叶归凡的重点有些奇怪：“你要回去了？临走前来烧香拜佛？”
慕容晴笑笑，不可置否：“跟临渊一起，都可以的。”
叶归凡心说你俩在我面前少腻歪些吧，看着难受。
“你也是来求姻缘的吗？”慕容晴问。
叶归凡：“不是，我陪我姐姐来的。外头人多。”
她忽然想起什么：“月老庙不是在外头吗，你怎么到里面来了？”
“外头的月老庙人那么多，我求了也得排号排上许久，还不如来里面。”慕容晴一指刚刚叶归凡盯着看的那棵大树，“这棵树很神妙，说是只要把红绳挂上去，就可以与爱人白头偕老。”
“真这么厉害？”叶归凡说，“有没有没能白头偕老的人过来找它啊？”
慕容晴没理她的调侃，从手腕上解下来一根红色飘带递给沈临渊：“我身子弱，挂不上去，你替我挂一下。”
沈临渊接了，叶归凡注意到方才送他们出来的那个和尚一直饶有兴趣地看着慕容晴和沈临渊，难不成这和尚也动凡心。叶归凡发着呆，沈临渊已经飞身上去把慕容晴那根红飘带系到了最高处，飘带随风纷飞，看来是系的很紧。
叶归凡打算告辞了，那和尚忽然走过来，把一根用白布包着的红飘带递给叶归凡：“姑娘，来都来了，不如也一起挂一根？”
“不用了吧。”叶归凡没接，“我不求姻缘，谢谢大师了。”
那和尚也不生气，拿着红绳的手甚至都没动一下，叶归凡无奈，叹口气把绳子拿了。她仰着头寻找着可以挂上绳子的地方，底下的一些枝丫都已经挂满了，再往上就比较高。叶归凡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裙子，问：“大师，有椅子或者梯子吗？”
一直没开口的沈临渊说话了：“要我帮你吗？”
叶归凡看慕容晴，慕容晴笑了笑。
叶归凡闷声道：“谢谢。”
沈临渊把那根红绳挂到了比刚刚慕容晴那根下面一点的地方，也是牢牢地系住了，风吹都没动弹。
叶归凡又道了一次谢，沈临渊和慕容晴要走了，偏头问：“你怎么走？”
“跟我姐姐一起，你们先走吧。”
慕容晴点点头，跟沈临渊离开了。叶归凡也正要离去，那和尚突然开口：“姑娘留步。”
“怎么？”
“姑娘你瞧，这棵树上总共有多少条红绳？”
叶归凡闻言倒是真的认真数了数，约莫有个十来条：“还挺少，来你这后院的人不多啊。”
“非也非也。”和尚道，“其实很多，但挂上去的人不多。”
“为何？”
“因为这棵树的神妙之处就在于，不是心心相印注定要白头偕老的人，没办法把绳子挂上去。”
叶归凡一愣。
那和尚又道：“方才那沈少将，为你们俩都挂了绳子，而且绳子都挂住了没有被风刮下来。可是这是不成立的，因为俗话说愿得一人心，这棵树上的绳子只能由一对男女挂上去。”
叶归凡彻底懵了：“你想说什么？”
和尚示意她抬头看那树上的红绳，之间最顶上的两根红绳虽然都稳稳地挂着。偏下面的那根叶归凡的，却是随着风吹动掀起来到了慕容晴那根绳子之上。
“原本都是好缘分，却被喧宾夺主了。”和尚说，他看向叶归凡，“姑娘，你可知道何为虚幻，何为真实？”
叶归凡道：“眼见的不一定是真的，亲眼所见也许正是迷惑人的表象。虚实相依，互为表里。”
“是个聪明人。”和尚笑道，“那不知道姑娘你，到底是梦里人，还是水中花呢？”
叶归凡看着面前这个笑得一脸慈祥和蔼的和尚，试探性地：“大师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和尚道：“叶家的二小姐，这是表象；但你是从哪里来的？这里的沈少将的有缘人一直都是慕容姑娘，但就在刚刚，我看见沈少将身上拖出来另一条红线，牵到了你的身上。这条红线很虚，但却是绕着沈少将的脖子。”
“绕着脖子的红线，是何意思？”
“两种可能性对半，死或生。”和尚说，“要么剪断第一条实线，将第二条虚线变为真实。要么让虚线消失。”
叶归凡沉吟片刻道：“我有个故事，不知大师愿不愿意听。”
“但说无妨。”和尚道，“姑娘去喝杯茶水，慢慢说道。”
叶归凡将事情的始末都说了一遍，完了问：“大师知不知道我怎么才能出去？”
和尚道：“虚实相依，对于我们来说，这里就是现实；对于你来说的现实于我们却是虚幻。想从这里出去很简单，将你在这里的‘虚’破了就是。”
“怎么破？”
“自己想想吧。”和尚说，“你是个聪明姑娘，只是你在这里多留一日，原本的秩序便被多打破一层，直到某一天，虚虚实实再也无法区分开来。”
叶归凡点点头，若有所思。
外头来人叫叶归凡了，叶归凡礼貌地跟和尚道了别。和尚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叶归凡一路上出去的时候都有些沉闷，转过拐角却看见个沈临渊等在那里，叶归凡屏退左右，问：“有什么事？”
沈临渊：“想问问你，如果你出不去，该怎么打算？”
“怎么会出不去？要是真的出不去，就在这里生活吧。”叶归凡估摸着他是偷听了她与那和尚的话。
“我不怎么相信你之前说的话。”沈临渊说，“但是我现在要重新考虑了。
如果你留在这里，没有我，你该怎么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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