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翙给叶延之送去的信是费了一番功夫的，叶延之那头自然也对王都最近的传言有所耳闻。只是在知道那铺子的主人，柳相的女儿，嫁给宸王的人是早就应该死去的叶归凡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
叶青翙先是抱怨了自己在宸王府的处境，然后又说叶归凡在宸王府横行霸道，还悄悄杀人抛尸，那丫头的尸体可谓是面目全非看着瘆人得很。
叶延之看完信件就开始着手去调查。
他最近也头疼得很，一时贪心娶了三个夫人，整日叶府里就吵得不可开交，叶延之甚至不想回府去，他如今也已经被宁安帝赏赐了自己的宅子了。
所幸的是三个女人谁都没生下孩子。
叶延之在官场里也开始不顺遂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犯了谁的冲，总之是做什么，什么不成。
偏偏还有个叶青翙不知好歹，以为她哥哥在朝廷里是多么万能的，又是要他帮忙笼络宸王那一拨的人，又是要他调查自己看不顺眼的人，或者就是去打听宸王最近去了哪里。
叶延之从前与宸王走得近的时候，宸王什么都与他商量，不管是计谋还是政治。可最近几年，宸王渐渐有些疏远他了。叶延之发现他对宸王现在的计策一概不知，宸王也避开着他行事，这让他很是有些不解。
叶延之虽然心里觉得叶青翙很麻烦，却还是觉得有这么个相信自己的妹妹相当能满足他的虚荣心，夸下了海口当然要去履行的。
叶延之下了朝直接就拦住了吴大人，吴大人掌管户籍书册，可以先去查明白叶归凡那个假的身份的事情，说不定还可以扳倒油盐不进的柳相。
“吴大人留步。”叶延之远远地招呼。
吴大人心道不妙，又不好直接回绝，便也只能笑着：“叶小将军有何事？”
叶延之脸色难看了一瞬，叶卓已经死了，他们离开王都也已经很久了，却直到现在还有人再管他叫“叶小将军”。
柳相正往外走，他今天兴致好，叶归凡给他挣了一大笔钱。足够他和他那些道上的兄弟快活多日的了，事实上叶归凡还多了不少，颇有些为沈临渊还人情的意思，柳相也照收不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吴大人近来可好？”
“进来身子有些劳累，所以叶小将军有话就直说吧。”
叶延之清了清嗓子缓解尴尬，道：“其实是这样的，最近军中似乎有外面的人混进来。我想借用吴大人的户籍册子一一核对，以免有心计叵测的人混进军中吃粮饷。”
吴大人干笑了两声，话里有话：“叶小将军还真是一心为国啊。”
他故意强调了“一心为国”四个字，所有人都知道叶延之是宸王的人，而这个吴大人却是恨铁不成钢一心要保宁安帝的。
叶延之装着听不懂，吴大人却是横眉冷对道：“叶小将军有时间一个个查阅户籍，不如直接想办法怎么整顿军中作风吧，如今这军中的风气和叶老将军在的时候可完全不一样。听闻前几日还有人喝醉酒打架。”
叶延之脸色更难看了，军中醉酒闹事是最忌讳的事情，宁安帝再怎么不管事情也当中责骂了他，这个吴大人明知道叶延之最听不得这些说他不好的话，却还是要说。
叶延之也不装了：“吴大人不肯帮忙是吗，不要紧，我有的是人。”
吴大人笑了笑：“请便。”然后转头就走。
柳相笑着踱步过去，道：“叶将军可真是辛苦，这个吴大人也真是的，明知道您素日里公务繁忙，还不愿意配合您，实在可恨。”
叶延之平常不与他接触，这时候还以为他是真的在为自己抱不平，说了句“就是啊”。对方一脸的笑，才知道自己傻了。
叶延之拂袖而去，心道这柳相和叶归凡不知道是什么关系，总归不会简单就是了。
他没得到吴大人的帮忙，去找别人。那管理户籍的有的是愿意拿钱办事的人，没过几天就把叶归凡和柳思思的户籍本子拿了出来，偷偷摸摸交给叶延之。
叶延之趁着叶青翙出门逛街，两个人约在了极少人去的茶馆里。
“你瞧瞧，是这个吗？”
叶青翙翻开看了看，一脸欣喜：“我就知道大哥最厉害了。”
“以后这种事情别找我干了，麻烦。”叶延之表现出烦躁的样子，实则心里虚荣得到满足高兴得很，“自己看吧。”
叶青翙仔细查找了一番，到叶归凡那里的时候停住了，把册子推向叶延之：“大哥，你瞧瞧。”
叶延之定睛一看，那上头明明白白写着：叶归凡，宁安王都人士。叶卓之女，于宁安三十四年随父亲全家被放逐南郡，三年未足，宁安帝鸩酒赐死。时人埋之。
叶青翙再翻那本记录着柳思思的册子：柳思思，宁安王都人士。柳汝泉之女，生年不详，曾于宁安花灯节被人拐走。
下面的批注是最近才添上去的，就是说柳思思被找回来的事情。
“两本册子上都敲着官印，做不了假的。”叶延之说，随即有些怀疑，“妹妹，你会不会看错了。那个嫁给宸王的其实是真的柳思思，不是叶归凡？”
“不可能！”叶青翙一口否决。
叶延之两个指头点着册子上的一行字：“你看，叶归凡的尸首被人给埋了，上头都记载着。”
“可她确确实实回来了！”
叶延之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你知道，当初叶卓太碍事了，我们不得不想办法把他除掉的。宁安帝差点儿就被慧娴公主劝得把他们叫回来了，要不是那一道折子，现在你哥哥我可不知道怎么样呢。”
叶青翙急了：“这是两码事！”
“哥哥知道你一直都觉得心里有愧，哥哥也知道咱们确实是对他们不住，你做噩梦的时候，我不是请了很多医者来看你的病吗？”
“大哥是觉得，叶归凡死了。”
“难道不是吗？宁安帝派人去执行的赐死，我亲自选的人，那人回来都说了叶卓一家人全部喝下了鸩酒。”叶延之温和地看着叶青翙，“大哥劝你一句，世界上相似的人有很多，你别因为一个叶归凡就毁了自己的下半辈子。”
“我毁了我下半辈子？”叶青翙就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你们费尽心思弄死叶卓一家人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事儿呢？我只不过是你们的棋子，你们怎么不愧对我呢？”
“你有这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抓住宸王吧！”叶延之烦躁。
“宸王？”叶青翙冷笑，“你们男人都一个样子，宸王现在大概正在和你口中的柳思思在一起你侬我侬呢吧，当时我就说叶归凡长得一脸的狐媚子，你第一次看见她不也讨好的很吗。”
叶延之见自家妹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急忙劝道：“妹妹你说什么呢，她叶归凡哪能跟你比。何况都是个死人了。”
“你看见那个所谓的柳思思就知道我说的了，叶归凡到底死没死你自己去看吧！”
叶青翙摔下一句话，起身，转过头愣住了。
叶归凡带着斗笠，白纱罩着脸：“怎么好意思让叶小将军来看思思呢。”
她走过，身上带着一阵香，那是一种沉静绵长的香味，叶青翙也不记得自己在哪里闻到过这个味道。
“柳小姐？”叶延之震惊了，“宸王准许你出府？”
王都的女子嫁了人之后除非是集会或是贵妇人们之间的活动，否则是基本不能出门的。叶青翙也只是仗着宸王对自己的宠爱，才常常出门，只是如今这宠爱要换个滋味了。
“久闻叶小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英武非凡。”
叶延之爽朗一笑：“哪里哪里，柳小姐才回王都，叶某都没能上门拜访，实在失礼了。”
叶青翙只在一旁冷笑，叶延之的反应让她寒心。
“只是思思不知道，方才叶小将军说的是叶卓老将军的事情吗？思思还不知道以前的这些事情呢，难不能请叶小将军告知一二。”
叶延之那里顾得上思考，叶青翙咳嗽了一声，叶延之才有些反应过来：“嗯……都是陈年旧事了，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只能说人各有命，命由天定吧，都是注定的。”
“哦？照叶小将军这么说，其实叶卓将军一家人的遭遇都是老天定的了。”
“是啊，可怜叶卓老将军，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叶延之惋惜道。
却听到面前的年轻女子冷笑一声，说：“可我怎么刚刚还听见叶小将军同宸王妃在说什么折子的事情呢？”
叶延之尴尬地想要解释，眼前的女子道：“不过你也不会承认吧，自己造了多少孽。”一边说着，一边就忽然伸手摘下了斗笠。
叶延之被眼前的女子惊呆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叶归凡，你没死？”
叶青翙此时走到他身边道：“世上相似的人有很多，一模一样的人却没有，大哥现在信了吗？”
“你等着，我去上报给宁安帝。”叶延之拍案而起，“你知道你这样叫什么吗，抗旨！是要诛九族的！”
叶归凡淡然地盯着他：“诛九族吗，那不正好，我的九族……不就剩下你们了吗？”
叶延之吃了个闷亏，缓了缓又说：“反正宁安帝不会放过你的。”
他绕开叶归凡就要出去，叶归凡在身后慢悠悠说了句：“你可以试试，你打算怎么出去。”
“笑话！我难道会怕你？！”叶延之道，“我堂堂一个大将军，你以为你威胁的了我？”
叶延之拂袖而去，叶归凡笑了笑。
叶青翙看她这样子，忽然就有些担心，跟在叶延之身后也有些底气不足。果不其然，他们刚刚走到门口，寒光一线，一把刀架在了叶延之的脖子上。
“我在战场上什么没见过，这算的了什么？你别以为你请了杀手我就会怕你。”
叶归凡浅笑，手指在桌面上叩了叩：“你仔细看看外头多少人？实话告诉你，从你走进这里的那一瞬间就有人告诉了我，我已经买下了这座茶馆，外面全是我的人，你死在这里，没人会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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