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媛熟门熟路的开始拆螃蟹，蘸着蟹醋吃得有滋有味。
吃了几口，杜文媛就敏锐地发现边上的张浩辰完全没拿蟹，但时不时的看她一眼。
杜文媛轻声凑过去，问：“浩辰，你不吃螃蟹吗？”
张浩辰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不会吃。”
这可真是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
张浩辰的老家在川省的农村，他们那里靠山，根本没有大闸蟹。
大毛小毛也都没有夹大闸蟹。
杜平俊买的大闸蟹是按人头数买的。宝宝贝贝还太小了，没给他们，其他四人都已经把螃蟹夹走了。
杜文媛看张浩辰和大毛小毛迟疑的样子，给他们一人夹了一只，说道：“你们跟我学，把壳从屁股这里掀开，把蟹心蟹腮去掉，这些不能吃，然后把它的身体折成两半。蟹黄可以直接吃，但最好还是蘸蟹醋，这样更鲜，还能解螃蟹的寒凉。”
小毛立刻听从指挥，跃跃欲试的把蟹黄蘸了一下醋，塞进嘴巴里抿了一口。
他觉得有股怪味，但又不好意思说。
不过，杜文媛教到怎么吃螃蟹腿的时候，小毛总算吃得惯了。
“这个好鲜啊！小毛喜欢吃！”他把蟹黄放下，先把八个螃蟹腿全都掰下来，准备先吃这个。
杜文媛点点头。
前世，她和大毛小毛生活了一辈子，知道大毛小毛吃大闸蟹都不过敏，而且也都挺喜欢的。
但张浩辰能不能吃，她还真不知道。毕竟上辈子年轻的时候，家里的饭桌上可从来没有过这个。
杜文媛只得提醒道：“你们仨别吃太快，有些人吃大闸蟹是会过敏的，要是有不舒服及时停下。”
三人都点点头：“好的。”
饭过三巡，杜鸿飞看杜文媛已经慢悠悠地喝起汤、李燕蓉开始给宝宝贝贝喂奶粉了，这才说道：“前几天，林厂长跟我说有个问题想开会讨论一下，到时候我也得发言，但我到现在都没什么头绪。正好你们今天过来。你们俩都是有见识的，我想请你们一起参考一下，看你们有什么提议。”
杜文媛吐槽道：“爸，什么事儿您就直说吧！现在当上领导了，问家里人点事都要这么长铺垫了啊？”
杜鸿飞斜她一眼，说：“我才说了这么几句，你就不耐烦了？”
他喝了一口凉白开，清了清嗓子，颇为正式地道，“是这么回事儿。
林厂长掌权以来，咱们各个车间的报废率降低了，花样和料子也在慢慢地推陈出新。
而且她还请了专家过来，尽可能的优化工作流程，改进各项设备，连安全生产的各种条例也开始执行起来了。
现在咱们厂每个月都能提前完成国家的生产任务，是在一步步变好的。
看到这样的情况，咱们厂里的职工代表、工会代表，包括各级领导，就向林厂长反映，想让她开放更多岗位，收更多的工人进去。
但是林厂长跟我透了底，她不想开这个口子。
但是她是从外面调来的，没有根基。现在这么多人都有这个意愿，三番两次地在会议上提出这个要求。
林厂长就想组织我们领导层，先提前讨论一下，有没有不招人，但是能解决问题的方法。
我觉得挺难，想了几天也没想出来什么头绪，所以请教一下你俩。”
杜文媛听了这话，稍微思考了一下，就明白过来。
为什么会有上山下乡呢？支援农村是一方面，但后面那些批次，说实在的，更多是为了解决就业。
这会儿还没有计划生育，家家户户都有很多小孩。
当父母的还没到退休年龄，到了下一代，又每家每户都有三四个需要工作。现在的市场经济又不够繁荣，城市哪儿提供得了这么多就业岗位呢？
没有工作的人，就会成为城市供养的负担，会成为治安隐患。
到了农村，起码有土地给他们种。种出了粮食，生活就还能维系下去。
可是，插队的苦也不是每个城里人都吃得了的。就在周边农村插队还好，要是去了天南海北，一家人还有没有希望再相见呢？
前几年工厂效益不好，亏损得自己都快开不下去了，当然也没人提要扩招的事情。
但现在林厂长不是来了吗？
工厂的效益明显变好了，那就难怪职工代表和工会代表不肯让步，三番两次要跟林厂长请愿了。
她出声分析道：“工人们想要给家里人谋求更多的岗位，但林厂长知道，目前厂里根本不需要更多的工人。
尤其每年的大学生、中专生都是有数的，剩下的没招进来的，在学历这方面本身也要弱一些。
现在松了口把人放进去简单，但是工厂招人基本是不开除人的，到时候厂里的负担会越来越重。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林厂长要为她现在管的这些人负责，否则谁不想当个人人称赞的好人呢？”
“就是这个理！”李燕蓉愁容满面地道。
她大半辈子都生活在纺织厂里，对这里的感情是很深的。
考虑到工厂的未来，李燕蓉在这几次的请愿中一直装聋作哑。有人就借机说她，说她自己家过得好了，就看不到民间疾苦了。还有人暗搓搓的，想让她把工会的岗位交出来。
杜文媛想了想，问：“现在带头闹事的人主要是哪几个？”
杜鸿飞叹了口气，说：“现任工会主席，陈副厂长，外加几个车间主任，还有不少退休劳模也站了出来。”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单一个就挺棘手的，更不用说有这么多人。”张浩辰简明扼要地点评。
闹饥荒的时候，他们部队外面也聚集过求粮的百姓。他对林厂长的为难倒是能理解几分。
“谁说不是呢！”杜鸿飞猛灌一口凉白开，继续道，“林厂长来了以后开放了一个厂长信箱，本来是方便大家写信提意见的，但现在信箱里的信，10封里面有9封都是要求增加工作岗位的，而且还不让外招，要招收职工子女。
有人直接就说了，哪怕是临时工也行，反正就是给没考上高中的孩子拖几年时间，过渡一下，等结婚了就可以逃过知青办的要求了。”
杜文媛点点头，说：“我估计林厂长是不会让步的。
现在说当临时工也可以，但是一旦进了工厂，肯定还是会要求转成正式工的。
咱们工厂业务好转还不到一年，估计也攒不下多少家底。更别提林厂长还在继续做优化呢，这都要钱。”
再过些年就要改革开放，到时候要应对市场的冲击。
这么多人，这么多家庭的生计。
杜文媛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也十分能体谅林厂长的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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