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千金裘之不一样的番外 > 第049章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陈郡谢氏,蘅姑娘可知其一二?”

卫蘅沉吟片刻:“陈郡谢氏,百年前乃是门阀世家,曾经一门三宰相,煊煊赫赫······”

“只可惜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谢昭冷笑了一声,接言道:“自庆和以来,谢氏在朝为官者寥落晨星;族中子弟更自恃所谓的望族身份,不思进取,碌碌无为。”

卫蘅惊讶地看着谢昭:“你是·····”

“谢氏一族中的谢彦承继族长之位时,谢氏已然凋败不堪,再过几十年,恐怕连一个虚名都支撑不了了。”

谢昭忽然看向卫蘅,询问道:“朝堂之上无人可依,偏又家业凋敝,百不存一。谢彦想要凭一己之力,恢复谢氏富贵荣光,该走哪一条路呢?”

卫蘅思索良久,道:“约束族中子弟,静以修身,俭以养德,由科举进仕途,上承君恩,下治百姓。”

谢昭听了她这话,嘴角却挑起一抹嘲讽的笑:“这条正途何其费心劳力,谢彦如何等得?他选得是一条捷径。”

卫蘅睁大了眼睛:“捷径?”

“联姻。”

“联姻?”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谢氏门面尚在。何况谢彦容貌出众,心机深沉,又有几人能看透他温文尔雅的皮囊下那颗凉薄狠绝的心肠?”

谢昭说到此处时,脸色变得阴沉,眼中更是露出一丝憎恶之色:“他权衡利弊,不求清贵人家的女儿,却力排众议娶了博陵第一豪富姚氏女。于姚氏而言,谢氏百年世家,门第、家风都是上选,尤其是谢彦本人,容貌谈吐风度更是无可挑剔,乃是难得的佳婿。于谢氏而言,姚氏带了大笔陪嫁进门,且她身份低微,必定容易辖制。”

卫蘅也是出身世家,自然知道男婚女嫁绝非只是结通家之好这么简单,其中牵扯的大小利益都在各家考虑之中。只是可怜这姚氏,进门后恐怕会被自己眼中的好夫婿算计的骨头都剩不下了罢。

念及于此,卫蘅微微叹息了一声。

“新婚燕尔,谢彦打叠出虚情假意,山盟海誓、温柔体贴。彼此姚氏才十七岁,哪会料到枕边人居心叵测,还以为自己与夫婿是两情相悦,自然竭尽所能襄助夫君。不出半载,谢家屋宇连亘,出则车马随扈、入则婢仆伺候,真是门庭若市,富贵非常。彼时姚氏有了身孕,又正逢朝廷加考恩科,谢彦得中后用妻子的大笔嫁妆银子打通关节,出任两淮盐运司经历。”

“盐运司经历,虽然只是从七品,可确确实实是肥缺。”卫蘅点评道。

谢昭冷笑道:“钱能通天,谢彦在短短十年内便升到了从三品的都转盐运使司运使。他在官场上青云直上,后院中也添了七八位侍妾通房。”

“那位姚夫人呢?”

“姚氏被他以奉养侍候公婆之名留在家中,他只带着心爱姬妾随行任上。他早已不是那个从妻子手中卖笑求钱的谢彦了,自然不必再对姚氏虚以委蛇。”

这话说得极其尖酸刻薄。

卫蘅叹息道:“谢彦得以发迹,他妻子也是大有助力的,为何连相敬如宾都做不到呢?”

谢昭冷然道:“谢家累世高门,门中曾有子弟尚过公主,郡主,该是何等自傲。虽然到了破落户的地步,却依然瞧不起身份低微的商人。到了谢彦,他自诩身份尊贵,人物清华,却不得不娶商人之女为妻。姚氏的存在,时时提醒着他,自己风光背后的那段耻辱的过去,他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又怎会做到相敬如宾?”

卫蘅默然。

谢昭又道:“谢彦野心勃勃,又偶遇了宁王新寡的姨妹李氏,迷得那李氏非他不嫁,最后甘愿以平妻之身嫁入谢家。谢彦与宁王殿下成了连襟,声威更重。家中的姚氏对夫君早已心灰意冷,不争不闹,只一心一意抚育幼子。”

“她安分守己,在谢彦眼中,权当可有可无的一个后宅妇人;可在李氏眼中,却是眼中钉、肉中刺。谢氏的族谱上谢彦之妻姚氏,嫡子谢昭之名何等碍眼,干干净净铲除了去给她让了路才能畅快。”

卫蘅本就隐隐约约猜出些端倪,此时听他咬牙切齿说出的这番话,正应了自己所想。她看向谢昭,见他眉眼间冷意凛凛,恨意宛然。

“姚夫人呢,难道坐以待毙?”

“我母亲也曾想和离归家去,谢彦却坚执不肯,弃绝糟糠之妻的名声岂能承担?不如扔在后宅当个摆设。我外家虽富而不贵,无力与此时的谢彦抗衡。更何况母亲若执意离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带我一起离开。她性子谨慎,思虑再三,把我托给舅父,送我去了观山书院。”

“如此过了三年。母亲与我书信来往时,只嘱咐我勤于学业,好好照顾自己,不必牵挂于她,她事事都好。”

“你父亲呢?你们父子之间······”

谢昭嗤笑一声:“他不缺儿子,谢家除了我,还有三个庶子。所谓爱屋才能及乌,他既然嫌弃我母亲,又怎么会对我有慈爱之心?”

“后来如何了?”

“李氏生了一子,做母亲的自然殚精竭虑为儿子铺路。年底我回家探望母亲,族人对我称誉良多,甚至有言谢氏后继有人者。李氏听了面色不虞,之后更是百般难为我母亲。我母亲隐忍不发,过了上元节便催我回书院去,临行前把一块玉佩交给我,切切叮嘱我要好好保存。谁知我这一去,竟与母亲·····”

谢昭嗓音忽然略带了喑哑,眸子泪光隐隐。

他虽然言语未竟,卫蘅也听出了话外之意。她见谢昭侧过头去,直愣愣望着苍茫湖水,手按栏杆,微微发颤,心中悲悯之意悄然而起。

沉默了许久,谢昭又道:“我母亲谨慎,身边丫鬟仆妇都忠心耿耿。那李氏无隙可乘,竟然一不做二不休,使出最卑劣狠毒的手段。”

卫蘅悚然一惊。

“三月初九,李氏归宁,谢彦陪她去了百里之外的越州。是夜,有盗匪潜入谢家后宅。十日,谢彦归家,其妻姚氏并孙、周两妾皆自经死。”

这些话从谢昭牙缝中一字一字挤出来,简直有锥心刺骨之痛。

惨烈至斯!

难怪说最毒妇人心,女人阴狠起来,手段酷烈,不输男子。卫蘅想起前世憔悴不堪的卫萱,想起让自己吐血昏迷的那些后宅算计,不由得心潮翻滚,难以平息。

这位离忧阁主,自从与他相识,只看到他人物潇洒,运筹帷幄。谁知道他光彩熠熠的背后竟然有这样的悲惨往事!只恨自己语拙,竟不知如何安慰他。

半晌,卫蘅蹙眉戚然道:“那时你才多大,难为你是怎么熬过来的?那李氏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谢昭凝视着眼前的女郎,见她美目中都是怜惜之色。

谢昭把那些仇恨暂时咽了回去,故作轻松道:“撑着一口气,也就熬下来了。”

“后来呢?”

“我彼此奈何不得他们,只能暂时远离蛰伏。幸而我母亲留给我的玉佩乃是她所有嫁妆铺子的印信,有银钱在手,才能暗暗培植自己的势力。我在书院亦有几个知己之交,他们助我良多。五年后,我回到谢家。”

“啊!”

“我羽翼已丰,早不是那个无还手之力的少年。血债血偿,我早就搜集全了证据,人证物证俱全,那李氏无可抵赖。谢彦倒情深义重,想高高抬起,轻轻落下,说什么她也是受奸人唆使,并非主谋,只罚她去家庙悔过。”

谢昭呵呵冷笑:“真是笑话,受人唆使?这人是谁?谢彦倒推得干干净净,若不是他纵容甚至默许,那李氏有多大的胆子,敢引贼入室?不如去公堂之上,揭开此事,我倒要看看谢氏的清誉毁在何人手中?他思量再三,终究答应让李氏暴病而卒,身边贴身的丫头婆子都殉了主。我亲手处置了李氏,那几个贼子也被我斩下头颅,祭献于我母亲的灵前。”

他说得平静,冷森森的血腥之气却是扑面而来。

卫蘅打了个寒噤,脸色变得苍白。

谢昭神色一暗:“怕了?怕我这双手之上,满是鲜血!”说完便退开了几步,离卫蘅远了些。

卫蘅摇了摇头,她走近谢昭,抬头望着他,语带坚定:“你做得很对。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怨报怨,方称我心。”

谢昭动容,他没想到卫蘅能说出以怨抱怨这样的话来。他忽然问卫蘅:“陆湛的两个姨娘害你,当如何?”

“有人替我处置了那两个女人,我何必再出手,省省力气,乐得作壁上观。”

谢昭笑了,这个娇滴滴的女郎,并非想象中的柔弱可欺。

卫蘅有些赧然,她心念一转,道:“我早起见你写得那首《念奴娇》,还纳闷为何写得剑拔弩张;方才听你的笛音,亦不明白其中为何有凄楚悲凉之意。现在·····”

“今日是我母亲的母难日,此去陈郡不远,我去她墓前祭扫了一番。”

卫蘅喃喃道:“母难日?原来今日是你的生辰。”她复看了看谢昭,柔声道:“令堂见你如今一切安好,九泉之下必也安心。”

谢昭一腔心事本来无处宣泄,才寄情笛声。此时得卫蘅软语安慰,心中凄凉之意渐渐淡去,眉眼间的锋芒也渐渐隐去。

两人谈了这许久,夜色越发凉了。

谢昭见卫蘅以袖遮面,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谢昭一皱眉,抬手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只觉触手冰凉,遂柔声道:“快进去吧,夜风寒凉,叫湘竹煮杯姜茶给你暖暖,别受了风寒。”

他的举动安然随意,卫蘅脸倒红了红,转身去了。

谢昭却不回舱,他负手独立船侧,望着远处几星渔火,静静出神。

忽然舱中传出箜篌之声,铮铮淙淙,如江水静流,明月在天。是卫蘅在弹奏箜篌!

卫蘅一曲弹毕,抬起头来,只见谢昭拢了袖子,半靠在门前,目光灼灼注视着自己,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卫蘅有些羞赧,微微移开眼,片刻后鼓足勇气与谢昭对视,轻声说了句:“一曲箜篌,为公子寿。”

谢昭闻言,更是神采焕发,颊边红晕越发衬得他的容貌俊美如玉,他眼中柔情款款,哑声道:“谢昭何幸,得遇阿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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