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日回到西北的第一顿家常饭,在氤氲的饭香与温馨笑语中落下帷幕。
翌日破晓,梁诚便匆匆出门。
昨日那起骇人的刺杀事件仍历历在目,更何况遇袭的还是他的生死之交,他岂能坐视不理。
林霜难得的没有外出,独自留在家中。
送走梁诚后,她便开始整理要寄往甜水村的东西,阳光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纤细的身影在房间里来回穿梭。
整整一个上午,两个鼓鼓囊囊的包裹渐渐成形,掂量着足足有将近一百斤。
林霜自己看了都摇头,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中给家人买了这么多东西。
她试着精简些,可拿起这件放下那件,最终还是一样都没舍得取出。
“也罢!就让这份心意高调一回吧……”
她轻叹一声,眼中漾起温柔的笑意,眼前浮现出家人们收到东西时,惊讶欢喜的模样。
这些沉甸甸的包裹,承载着他们夫妻对远方亲人最质朴的牵挂。
按照历史的发展轨迹,虽然轨迹因为她这个变数的存在,已经出现偏差,但是她相信大方向一定不会变。
今年下半年就会公布高考的消息。
想到即将恢复的高考,林霜又惦记起哥哥林国栋的学业。
她觉得有必要督促林国栋好好复习,让他不要懈怠。
上次林霜往家里打电话,听说林国栋跟知青院的姑娘看上了眼,林霜高兴的同时,有忍不住担忧他因儿女情长耽误了前程。
她还真是没当上妈,已经操-起了当妈的心。
这般想着,她已坐在书桌前铺开信纸。
春耕将至,要嘱咐的话如泉涌般倾泻而出。
不知不觉就洋洋洒洒的歇了好几页纸,信封的装的鼓鼓囊囊。
林霜起身舒展有些酸痛的腰肢,推门走到院中。
正午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她不禁仰起脸,任金光在睫毛上跳跃。忽然一阵风起,卷着细沙扑面而来,迷了她的眼。
方才的惬意顷刻消散。林霜抿了抿唇,转身回屋时,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改变西北这片土地的决心,在此刻愈发清晰而强烈。
林霜收拾妥当,用鹅黄色的纱巾抱住头,将包裹绑在自行车后座,便出了门。
路上遇到的大姑娘小媳妇基本都是林霜同等装束,唯一不同的就是她的黄色围巾很是惹眼,一路上的回头率还在持续飙升。
林霜来到邮局的时候,里面空荡荡的,只有柜台后的工作人员低头认真的打毛衣。
她的两个包裹立刻吸引了几个工作人员的目光,两人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在林霜添写邮寄单的时候,两人包裹中的物品。
当瞧见那大红色的头巾时,都忍不住露出了羡慕的目光。
其中年龄比较小的姑娘,咬着唇,做了一番思想工作,上前与林霜搭话。
“同志,你这大红头巾真好看,是在哪儿买的?”
“朋友送的。”
林霜嘴角带着和煦的笑容,看出了姑娘的意图,假装不知,礼貌的回道。
”我看你这头巾也不少,能不能卖我一条?那个……我下个月结婚,一直没买到这么好看的头巾……“
小姑娘微红着脸,有些难为情的说道。
另一名工作人员见状脸上露出不赞同之色,张了张嘴,视线落在红色的丝巾上,最终也没有阻止。
林霜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展颜一笑。
她放下手中的钢笔,从包裹里取出那条绣着牡丹纹样的红头巾,在阳光下轻轻一抖,丝绸面料顿时流转出华丽的光泽。
“这条送你,就当是新婚贺礼。”
林霜大方的将头巾递给姑娘,笑着说道。
想到还要在县里住上一阵子,少不得要多跑几趟邮局,一条头巾能换来几分方便,何乐而不为呢?
“这…这怎么行…多少钱我买……”
年轻姑娘瞪大眼睛,手足无措地连连摆手。
“就当是沾沾你的喜气,对了!我这里还有对红头绳,配着戴更好看。”
林霜温声道,又借着背包的遮掩,取出一个绣着双喜字的红布包。
那姑娘激动得脸颊绯红,手指微微发颤地接过红头巾和布包,声音都带着哽咽,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丝滑的面料。
“真……真是太感谢了。”
虽然直到拿人家的东西不好,但是无论是头巾还是头绳对小姑娘来说,都太有吸引力了。
“这做工,这花色,怕是省城都买不到呢!”
旁边的年长工作人员终于忍不住凑过来,摸着料子啧啧称奇。
林霜笑而不答,继续填写邮寄单,钢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年轻姑娘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头巾往头上比划,突然想起什么,急忙从柜台底下摸出个布袋子。
“同志,这是我娘晒的柿饼,送你尝尝……”
林霜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两人你来我往间,邮局里的气氛顿时热络起来。
“对了,你们这儿能订报纸吗?《人民日报》最近有什么新消息没有?”
填完邮寄单,林霜状似无意地问道。
“有倒是有,就是总晚个三五天……”
年长的那位麻利地翻出一叠报纸,随后她指着上面的一份报纸,突然压低了声音。
“听说不少下放的人都平反了,还请那些人去京市开研讨会呢!”
林霜心头一跳,面上却不露声色。
她付了邮费,又特意多买了几份近期的报纸。
临走时,那年轻姑娘一直送到门口,红着脸小声道。
“同志,我叫程秀兰,在邮局上班三年了。您要是需要帮忙,尽管来找我……”
走出邮局,林霜将报纸仔细折好收进挎包。
春风裹挟着细沙扑面而来,她眯起眼睛,蹬着自行车经过县委大院。
门口进出的人神色凝重,步履匆匆。
她不由蹙起眉头,看样子事情还没有进展,也不知道梁诚今晚能不能回来。
林霜收回目光,脚下用力一踩,自行车丝滑的骑出去很远。
车轮碾过黄土路,发出细碎的声响。
转过街角时,一阵微弱的啜泣声随风飘来。
林霜起初并未在意,直到听见‘救命"的呼喊,发现了不对劲儿,她猛地捏紧刹车,轮胎在路面划出深深的痕迹。
急忙调转车头,骑进了胡同。
那是一条幽深的胡同,两侧土墙斑驳。
胡同深处传来的哭喊声越发清晰,夹杂着男人粗鲁的咒骂和女孩惊恐的呜咽。
她将自行车往墙边一靠,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巷子。
第三户人家的院门虚掩着,透过门缝能看到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子正拽着个约莫十五六岁女孩的辫子,另一只手在扯她的衣领。
见此情景,林霜心神俱裂,大喝一声。
“住手!”
林霜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木门。
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腐朽的门板重重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清亮的呵斥声得像是划破阴云的闪电,让女孩死寂的眸子里,骤然亮起希望的光。
那醉汉被突如其来的喝止惊得一怔,眯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打量来人。
女孩趁机挣脱,踉跄着躲到林霜身后,单薄的肩膀不住发抖。
“你、你谁啊?管老子家务事……”
男人打着酒嗝,摇摇晃晃地往前迈步,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林霜厌恶的皱眉,不动声色地将女孩护在身后,余光扫到门口墙角立着的铁锹,眼神闪了闪。
“我是街道办的干事,你涉险殴打……未成年人,现在跟我去派出所走一趟。”
她挺直腰杆,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忽视的怒气。
“老子教训自家闺女,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醉汉愣了一下,突然咧嘴笑了,黄黑的牙齿间渗出唾沫,说着竟然扑了上来。
就在他扑来的瞬间,林霜利落地抄起铁锹横在身前。
醉汉收势不及,被铁锹柄重重撞在腹部,顿时痛得弯下腰去。
“臭娘们,我打死你。”
疼痛让男人酒醒了几分,他暴怒地抬起头,却在看清林霜面容时怔住了,眼中闪过一丝银邪的光。
“长得倒标致……”
“找死!”林霜眼神一厉,铁锹在手中转了个圈,狠狠的扎进男人面前的土里。
“别怕,现在去派出所报案。”
林霜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女孩说道。
女孩如梦初醒,随即兔子般窜出院门。
醉汉见小姑娘真去报警,酒醒了大半,脸色瞬间煞白。
“现在知道怕了?刚才欺负孩子的时候不是很威风吗?”
林霜冷冷盯着他,抽-出铁锹,稳稳指着对方的鼻子。
“我错了!我猪油蒙了心!您大人有大量……”
那醉汉已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地扇自己耳光,嘴里不住的求饶。
林霜居高临下斜睨着五大三粗的汉子,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不多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女孩带着哭腔的呼喊。
林霜耳朵动了动,看着面如死灰的男人,微微勾起嘴角。
她的目光扫过这个破败的院落,入目是斑驳的土墙,歪斜的窗棂,还有角落里堆着的空酒瓶,晾衣绳上挂着打满补丁的衣裳。
她攥着铁锹手柄的手紧了紧,心里涌起一阵酸楚与愤怒。
或许改变这片土地,可以换个角度,从这一条头巾、一本书、一个受欺负的女孩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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