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瑾溪瞳孔微缩，却依旧镇定：“皇上醉了，先帝遗诏写得清楚，虎符交于皇上，宁王不过闲散王爷，何德何能。”
“住口！”宋临琰掐住她的脖颈，“你以为朕不敢杀你？信不信朕现在就杀了你。”
“皇上要杀便杀。”
棠瑾溪突然冷笑，咳出的血滴在宋临琰明黄龙袍上，“只是杀了臣妾，西北的十万大军，恐怕会直接踏平紫禁城。”
宋临琰的手骤然松开，棠瑾溪跌坐在地，望着头顶明晃晃的宫灯。
“皇上可知，为何宋临瑾至今未攻京城？”
“因为他在等，等臣妾一声令下。”
“你竟如此恨朕？”他的声音突然沙哑。
“臣妾从未恨过皇上。”棠瑾溪艰难起身，“只是有些债，该还了。”
烛火在乾清宫内摇曳，他盯着棠瑾溪苍白的脸，那双曾经含情脉脉的眼睛如今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你竟敢威胁朕？”宋临琰的声音低沉得可怕，“西北十万大军？你以为朕会信？”
棠瑾溪轻咳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她抬手随意抹去。
“皇上若不信，大可再等几日。”她微微扬起下巴，“看看宋临瑾的大军会不会兵临城下。”
殿外雷声轰鸣，一道闪电照亮了宋临琰铁青的脸。
他突然大步上前，一把扣住棠瑾溪纤细的手腕：“你到底给了他什么？虎符？兵权？还是……”
他的声音骤然压低，“先帝留下的那道密诏？”
棠瑾溪的睫毛轻轻颤动，她忽然笑了，那笑容美得惊心动魄：“皇上终于想起先帝了？”
她凑近宋临琰耳边，吐气如兰，“您和太后毒杀先帝那晚，御药房的记录，臣妾可是保存得很好呢。”
宋临琰心头一震，猛地推开她：“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皇上心里清楚。”棠瑾溪踉跄几步稳住身形，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纸张。
“太医院掌事赵框的亲笔供词，还有……”她顿了顿，“参汤的残渣，臣妾都留着呢。”
宋临琰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记得那夜，记得先帝痛苦扭曲的面容，记得自己颤抖的手。
几年了，这个秘密本该随赵框一起埋入黄土。
“你想要什么？”他的声音突然疲惫不堪。
“臣妾要的，从来都很简单。”棠瑾溪直视他的眼睛，“放孩子们离开皇宫，我留下任您处置。”
“不可能！他们是皇室血脉！”
“那皇上就等着看京城陷落吧。”棠瑾溪转身欲走，却被宋临琰一把拽回。
四目相对，宋临琰恍惚间看到了两年前那个躲在梅树后的少女。
那年春，他循着银铃般的惊呼声，发现一只“小狐狸”蜷在梅枝间，白狐裘衬得她肤若凝脂。
“溪儿，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宋临琰盯着棠瑾溪染血的衣襟，喉间泛起铁锈味：“当年在御花园，你从树后探出头，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那时你说自己迷了路。”
“皇上记错了。”
她忽然轻笑，震得心口又是一阵刺痛，“原来从一开始，我们都在算计。”
宋临琰猛地攥住她手腕：“你以为我不知太后的算计？若不是我执意护你，你早就死了！”
“你那日被毒蛇咬伤，是谁连夜踏雪寻来解药？”
“是皇上。”棠瑾溪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青影。
“可也是皇上，放任后宫妃嫔伤害我。”她抬起头，目光像淬了冰，“这些，皇上可还记得？”
殿外惊雷炸响，宋临琰的手骤然收紧，他想起太后的刁难，淑妃的娇纵，德妃的陷害。
“够了！”他甩开她的手，龙袍扫落案上奏折，“你既已与宋临瑾勾结，何必再说这些！”
“勾结？”棠瑾溪踉跄后退，撞翻了一旁的烛台。
“您以为宋临瑾为何举兵？因为他知道，他本该是天下之主，是有人买通御前太监动了手脚！”
她的声音突然拔高，“而那个买通狗奴才的人，正是太后！”
宋临琰瞳孔猛缩：“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皇上心里清楚。”
她逼近半步，声音冷得像冰，“您以为臣妾为何能拿到这些证据？是白婉清告诉臣妾的。”
宋临琰后退两步，撞在龙纹屏风上。
“宋临瑾要的不是皇位。”棠瑾溪将玉佩狠狠摔在地上，玉碎声惊得宋临琰一颤。
“他要的是让先帝沉冤得雪，让幕后黑手付出代价！”她剧烈咳嗽，鲜血染红了嘴角。
“而我，要的不过是当年那个在御花园对我笑的少年郎，可他早就死了。”
殿外暴雨倾盆，宋临琰望着棠瑾溪摇摇欲坠的身影，突然想起那年中秋夜，她踮着脚去够他手中的兔子灯，说：“我们要岁岁年年都这样。”
“溪儿……”他下意识伸手，却被棠瑾溪侧身避开。
“别叫我这个名字。”
她转身走向殿门，身影在雨幕中渐渐模糊，“宋临瑾的十万大军已到潼关，皇上，好自为之。”
棠瑾溪回到冷宫时，暴雨已转为绵绵细雨，冷宫的屋檐漏雨，红豆手忙脚乱的拿铜盆接水，叮咚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娘娘！”红豆见她浑身湿透地回来，惊得丢了手中帕子，“您怎么没打伞？”
“无妨。”棠瑾溪摆摆手，却在迈步时一个踉跄。
红豆连忙扶住她，触手一片冰凉，借着昏暗的烛光，红豆这才看清自家主子嘴角未擦净的血迹，衣襟上也染着斑驳红痕。
“娘娘！您吐血了？”红豆声音发颤，手忙脚乱的去翻找药箱，“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站住。”棠瑾溪的声音很轻，却让红豆立刻停住脚步，“今夜之事，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
红豆咬着嘴唇点头，扶她到床榻边，这所谓的床不过是几块木板搭成的，上面铺着薄得透光的被褥。
棠瑾溪靠在床头，闭着眼，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混着发间雨水，在苍白的脸颊上留下水痕。
红豆心疼的用帕子轻轻擦拭：“娘娘，您何必与皇上撕破脸，若皇上真动怒伤害您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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