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晚宁看着谢煜紧张又期待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眼泪从眼角滑落。
“你希望我想起来吗？”
谢煜握住徐晚宁的手，柔声道：“无论想得起来还是忘了干净，只要是你就好。”
“以往是我错了，若是你真的撑不住了，我便与你一同长眠于此。”
徐晚宁忽然笑了。
“谢煜，你似乎总是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我不会骑马，我也不会用剑，我更不知道你口中所说的那些事情，我什么都不会，可你却总觉得我该会。”
“你心里想的到底是谁？”
徐晚宁侧目看向谢煜。
她知道，谢煜心里想着的，是她记忆里的那个人。
那个为谢煜做了许多，什么都会的徐晚宁。
可那不是她，她什么都不会，她只是个闺阁千金而已。
谢煜着急了：“当然是你，只是你忘记了而已，我说过，你记不住也没有关系，我可以陪着你。”
“我没有忘记，那不是我，不是！”徐晚宁忽然有些激动。
她不喜欢谢煜这么在乎记忆里的她，不喜欢。
所以哪怕她记起了一些零星碎片，她也不想告诉谢煜这件事。
“你今日身体不好，我们先不说了，你好好休息一番，等你睡醒了，我给你做你爱吃的烤兔子好不好？”谢煜轻声哄着。
徐晚宁闭上眼，背过身去，眼泪簌簌的往下掉，浸没在枕头里，湿了一片。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了关门声。
她知道，谢煜是去山里狩猎去了。
睁开眼。
谢煜，你喜欢的，是她。
-
今日晴空。
三辆马车缓缓驶入福陵山山脚下。
这山脚下已经不如往昔，百姓搬离，这里就被建成了郡主陵。
而这里面却只是徐晚宁的衣冠冢。
小豆子看着熟悉等一切，感慨不已，声音有些发颤：“这里，每一年似乎都不一样。”
江堰只是看了一眼，径直朝着后山而去。
哪里，是徐晚宁的墓碑。
在两年前，不知道是谁在徐晚宁的身边立了一个无名的墓碑。
他差人挖了看，里面什么都没有。
霍成君和楼玉打理着墓碑周围的杂草。
江堰和小豆子就准备着香烛和黄纸。
等按部就班的做完一切，霍成君才看向小豆子：“今晚我们就去小豆子说的山上草屋去住一晚吧。”
小豆子心里难受：“我五年没有回去过了，这上山的路都没有了，当初婆婆死后，我就不愿回去，怕触景生情，今日回去，心里竟然都是迫切。”
霍成君心疼的将小豆子拦在怀里。
“人，都是念着自己的来处的。”
“走吧，路不见了，还得靠你好好想想。”
山腰上。
谢煜将徐晚宁抱到了外面晒太阳。
他的四肢百骸已经有些无力了，就仿佛是衰老了一般。
这五年他也明白了那药为何有奇效，因为一旦服用，就会缩短寿命来维持几年光阴，续命之术，会反噬。
他一个正常人服下也不例外，更恍若是徐晚宁。
早在两年前，徐晚宁的身体就已经一日不如一日，所以他才会在山下给自己也立了空墓碑，以防万一。
这屋子里有很多药方，他倒是为徐晚宁争取了两年的光景，可如今，却是走到尽头了。
徐晚宁半眯着眼睛，看着天色。
“今日阳光好温暖。”
“所以带你出来看看。”谢煜轻声道。
徐晚宁抬手接住了一片落叶，眼神哀戚：“五年来，我不曾出去过一步，当了五年的废人。”
“如今，也要留在这里了。”
“不准胡说，会没事的。”谢煜满眼心疼和不甘心。
徐晚宁只是笑了笑，窝在谢煜怀里。
“我一直不曾问你，你说我们出门游玩，为何五年来，没有人来找过我们？”
谢煜没想到徐晚宁会突然这么问，有些慌乱。
“我自然是写了信回去的，你不也写过。”
“可我从未收到过回信。”徐晚宁不愿再让谢煜瞒着自己，直接说破。
“别骗我了。”
“我想听，你和记忆里的我发生的事情。”
谢煜耐不住徐晚宁的请求，只能娓娓道来。
徐晚宁一边听着，一边想着。
这个故事很长，徐晚宁听了很久。
露出了释然的笑容：“我原谅你了。”
“什么？”
“你说我以前生你的气，如今我说，我原谅你了。”
徐晚宁看着谢煜消瘦到看不出模样的脸颊，摸了摸他全白的了发丝，这些都是为了让她能够活下来所做的一切。
徐晚宁忽然莞尔：“你给我讲讲江堰吧，你不是说，我将他当做亲人，那我是如何认识的他？”
谢煜当然不会拒绝一切徐晚宁的要求，将知道的都告诉了她。
等到话音落下，怀里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谢煜忙查看。
毫无生息。
“晚宁？”
“晚宁！”
徐晚宁很安静的离开了。
尽管谢煜将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药都找来，自己服下又又喂给徐晚宁，却如何都唤不醒她。
谢煜心灰意冷的抱着徐晚宁，在这院子里的大哭。
哭得狼狈不堪。
他终究是弄丢了她，再也找不回来了。
江堰和小豆子爬上来的时候正好撞见。
江堰怒不可遏，同时心底都是悔恨。
他总想着谢煜会将徐晚宁藏起来，却唯独没有想到眼皮子底下的福陵山。
谢煜浑身早就空壳了，面对江堰的拳打脚踢，根本无力反抗。
小豆子忙去拦，哭着道：“别打了！他就快死了！”
江堰这才停下手。
霍成君和楼玉看着，眼里说不出来的晦暗。
谢煜竟然成了如今的样子，谁又会想得到，那个曾经谢家的天之骄子，会变成现在这样人不人贵不贵的模样。
江堰揪起谢煜的衣襟，红着眼质问：“你为何要将姐姐藏起来！”
小豆子哭红了眼：“都怪我，我早该回来看看的。”
谢煜面如死灰，他一心求死，恨不得现在就跟着徐晚宁去了算了。
面对江堰，谢煜才缓声道：“她不记得一切，她只记得与我成了婚，忘记了你们所有人。”
“我只是想陪着她。”
“混账！”江堰一脚将谢煜踹了出去。
“谢煜，你凭什么觉得姐姐稀罕你的恕罪！”
“你就算死了，姐姐若是记起来一切，也不会看你一眼！”
江堰看着徐晚宁消瘦的模样，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
“姐姐，你一定不会忘记我的。”
“你说过，是这个世道负了我，可姐姐你不会。”
江堰跪在徐晚宁面前，重重的磕头下去，久久不起。
地上湿润一片。
霍成君捂着嘴，难受的无法言喻。
楼玉居高临下的看着谢煜。
“这五年，她快乐吗？”
谢煜仿佛失去了心智，只是喃喃道：“我要与她葬在一处。”
“我要陪她。”
小豆子飞快看了一眼，立马猜到。
“这是续命丹，会削减人本该有的寿命来续命。”
“谢煜吃了太多，身体里毒素积压，五脏六腑早就被侵蚀了个干净，是靠着续命丹活到了现在，想来当初宁姐姐中剑后留了一抹心脉，所以让他得以留住了宁姐姐五年。”
续命之术。
楼玉震惊不已。
看来这里住着的阿婆，当真是个世外高人。
不过....
如今这样的结局，心中却难以平息。
“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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