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兰等沈洁离开了，才对刘子暄道：“从昨晚到今晚，连续发生了好几件事情。”
刘子暄点头道：“案件是郭洪兵郭队在负责。
郭队经验丰富，龚局很信任郭队的能力。
希望能早点查清事情的原委。”
方若兰见刘子暄这么说，一时也有点沉默。
缓了缓才开口道：“半个小时前，我接到省委赵副书记的电话。
他的儿子赵思诚在江州失联了。”
刘子暄一愣。
方若兰没有多说。
赵思诚的失联，对她而言，并不会很难理解。
她也很清楚，赵建设为什么没报警，而是直接给她打电话。
只是，她并不想过问。
打痛了，才知道出来管了吗？
方若兰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何况还不是泥人。
不管归不管，但赵思诚失联本身，也说明今晚的事情，很复杂。
她担心丁俊丰。
“刘队长，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刘子暄抿了抿嘴，没有直接拒绝，但是也没有同意，她想先听一听，是什么忙，要她来帮。
方若兰慢慢地道：“洪禧酒店、快速路、鱼塘，包括昨晚和今天发生的这所有事情，
甚至赵思诚的失联，我个人认为，其中都有某种必然的联系。
可以断言：整个江州都被一股暗潮影响着。
这种情况，在我没有下来江州之前。
省里其实已经发现了这个苗头。
事实上，这才是我到江州来的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因。
发展江州在其次，我的首要任务是稳定江州。
清除这股暗潮。
为江州的发展，创造更好的条件。
所以，才有了‘利剑行动’。
江州需要一个安全，稳定的政治生态。
现在看来‘利剑行动’还远远不够。
我们一系列的动作，现在也只是摸到了对方一点点边。
我们仍然不知道这股暗潮源自于哪里。
同时，我们已经看到了，对方的影响力和破坏力都是巨大的。
我的分析是，前几个月，我们与这股暗潮，互相展示了彼此的实力。
也大致知道，彼此能扛压到什么地步。
接下来，双方都会进入到力量的相持阶段。
很多问题不再会提到明面，双方会在一个理智的程度内，彼此试探。
这个阶段更难，需要我们投入更多的关注。
我们要不断的摸索，才能找准这个源头。
我不知道这个阶段会有多长时间。
但可以肯定的是。
这取决于，我们对这股暗潮了解的程度。
只有充分的了解，我们才有对应的办法。
就目前而言，敌我双方的总态势，仍然没有改变。
仍然是对方在暗，我方在明。
仍然是对方主动，我方被动。
所以，在我看来，一切仅仅是刚刚开始。”
刘子暄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层面上做出的解读。
她正襟危坐，点头表态道：“方书记，谢谢您的信任。
针对这股暗潮，我想，我会尽我的全力！”
方若兰点头笑道：“抓凶捕害，维安维稳，是你的本职工作；
把事态控制在一个可控范围内，
避免事态突破奇点，变得无法收拾，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我和你说这个，并不是对你的本职工作，指手划脚。
而是希望你能在本职工作之外，做的更多。
进入相持阶段，其关键在于人心的争抢。
所以，我首要是保住人。
保住一切有利于事态向我方发展的人。
我们已经来到了对峙的临界线上。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刘子暄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听着。
方若兰道：“这意味着，我们每多拉过来一个人，力量就增强一分；
我们每前进一步，对手就会后退一步。
当然，对手的空间，越变越小的时候，反击也会越来越精准犀利。
从此时此刻开始，才是真正的交战时刻。
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沉得住气。
在我这个角度上来说，丁俊丰已经处于冲突的最前端。
他成了我的安全防线。
如果丁俊丰出事，我不可避免地要顶在最前方。
我了解过你的经历。
你一直是在一线办案。
我相信你比普通人，更了解这个社会。
更清楚，我们面对的是什么。
刘队，我希望你能给丁俊丰更多一点的关注。
我需要你在这个方面，给我一些帮助。”
刘子暄道：“可是，我能帮他什么呢？”
方若兰道：“相信他，协助他，保护他。”
刘子暄反问道：“如果他的行为触犯了法律呢？”
方若兰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刘队，我没法给你这个问题的答案。
有些人必然处于黑暗与光明的中间。
他们常年在灰色地带游走。
保护他，意味着不能让他彻底走进黑暗。
当他进入黑暗时，得有人把他拉回来。
他必须站回到光明的这一边。
否则，我就会站到这个边界上，直面黑暗。
具体事情怎么做，我想你一定有你的思考。
这个我不能左右你。
一切都将是你的选择。
不过，我可以讲两则故事，或许对你会有些触动。
第一则故事，一个才学会爬的孩子，爬到了井边。
眼看着就要掉进井里了，你会不会扑过救；
第二则故事，当野狼跳进了羊圈，你做为羊。
是指望牧羊人来救你，还是不择手段的自救？
如果水井和羊圈就是法律的边界，你会怎么选择。
如果第一则故事中的孩子，已经跌落进黑暗的井底，
你会不会跳下去？跳进黑暗里去救人？
刘队，这个世界上的对错，有时候，并不像书面上描写的那么清晰。
这个判断的标准，从来只是一个范围值，而不是固定值。
就算是法律，也会不断的修改和调整。”
刘子暄没有再说话了。
方若兰的话，给了她不小的冲击。
一些之前，有点模糊的地方，似乎变得清晰起来。
刘子暄承认，有时候，这个世界上的对与错，其实并不是那么单纯的。
作为一名一直在一线办案的刑警来说。
她对这样的状况，领悟的更深。
她就处于这种灰色地带。
有时候，她自己也分不清，
她到底是人还是鬼。
她自己是干净还是脏。
她何尝不想仅仅只是单纯的办办案子呢。
可是，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单纯。
她再做这样的妄想，不是很幼稚吗？
刘子暄苦笑道：“方书记，我会认真思考你今天说的这些。”
方若兰伸手，按在刘子暄的手上，用力捏了捏道：“感谢！”
说完，方若兰起身，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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