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额尔古纳河流域附近。
乌兰特部。
张道之与阿茹娜徒步来此。
他们正站在一块较高的山丘上,俯瞰着整座乌兰特部。
连绵不绝的蒙古包。
妇人在小河旁浣洗着衣物。
孩童在草地上翻滚打闹。
青壮年骑在马背上,正在比拼骑射。
俨然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张道之负手而立,沉静的看着眼前充满了烟火气的一幕。
这对他来说,充满了治愈。
“在你兄长也苦的治理下,你们的部落族群,欣欣向荣,对此,你有何感受?”
张道之的问题,宛若一根利箭一般,直刺阿茹娜的心房。
倘若也苦将部落治理的并不得当。
导致族民们怨声载道。
阿茹娜杀也苦,便也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了。
只是,如今的乌兰特部,看起来一切都很好。
若是将也苦杀了,这支部落,还能像现在那么好吗?
阿茹娜不知。
张道之又问,“如果是你,你能够确保,做得比也苦更好吗?”
阿茹娜摇了摇头。
见状,张道之再次询问,“是不会,还是不知?”
阿茹娜如实道:“不知。”
不知...
张道之笑道:“我相信你,做得一定会比也苦要强。”
阿茹娜不解,“为何?”
张道之正色道:“因为,你是我的弟子。”
闻言。
阿茹娜坚定地看向乌兰特部,心中暗暗发誓,
“我一定会做得比他更好,也一定会比他更强,一定!”
...
半个时辰后。
乌兰特部,汗王大帐内。
腾格里被张天师斩杀的消息,早已传到也苦的耳中。
为了不使部落子民有所骚动,他选择将这个消息压了下去。
只是,腾格里一死,他背后的最大靠山,便就倒了。
他知道,他的好妹妹,阿茹娜,一定会来寻他。
兄妹相见,最终,只能有一个活着的人。
因此,也苦整日在帐内饮酒。
今日也是如此。
就在已有几分醉意时。
忽听部落侍卫前来禀报,
“汗王,公...公主殿下,回来了!”
自从乞颜部一统草原,成为各部落共主以后。
部落首领,仍旧以汗自称,不过,在这个汗后面,却要加上一个王字。
按照中原的礼仪,王所生女儿,要称郡主。
但北元皇帝为了体现尊重各部落领袖,让他们所生的女子,一律称作公主。
当侍卫落下的那一刻。
陪伴也苦吃酒的那些亲卫将领,脸色顿时大变,
“公主?是阿茹娜?!”
“如今已经证实,陪伴在公主身边的那名异士,乃是张天师!”
“张天师杀了腾格里尊...他非人力所能敌!”
“大祭司告诉我们,会有新的腾格里尊诞生,她会带领我们草原走向辉煌,让我们不要着急。”
“眼下,这不是我们要面对的问题!”
“...”
说出最后一句话的将领,特意看向有些醉醺醺的也苦,
“阿茹娜回来了,还带着中原的张天师一块回来了!”
“她是奔着你来的,她不能活!她在世一日,你的王座,便不会安稳!”
这就是得位不正的后果。
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就会给一些人造反的理由。
此时,另有几名将领陆续开口道:
“张天师是异士,腾格里尊不是天,也是异士,异士之争,伤亡在所难免!”
“异士不得干预世俗运转,况且,中原的天师,来过问草原部落的事情,不免有些越俎代庖了!”
“应当立即禀明天汗,请天汗以大元皇帝名号,请天师离开草原!”
“请天汗下旨?若是天汗知道,老汗王之死,该如何是好?”
“...”
渐渐地,整个部落里,都吵成一团乱麻。
这时,也苦忽将身前案桌打翻倒地。
酒水、美食,全部撒落。
这番举动,将所有人都惊在当场,不敢出声。
也苦的眼神扫过帐内所有人。
这一刻,身为乌兰特部汗王的威压感,尽显无余。
自从阿茹娜重新踏上草原的这片土地以来。
曾追随他上位的那些将领、大臣们,便没有一日能够睡得着觉。
他们恨不得整日在也苦耳旁念叨,要去杀了阿茹娜,要解决了这个祸患。
又怨恨他不该妇人之仁,不该放她们母女一条生路。
也苦听够了这些声音。
他认为,他就应该是乌兰特部的王。
无论是用什么手段,登上前往王座的台阶,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他握住象征着乌兰特部王权的金刀,沉声道:
“你们莫非忘了,我,也苦,乃是乌兰特部第一巴图鲁!”
“不管是谁来,谁想坐上这个位置,都要先问过我手中的刀!”
也苦的金刀,远比阿茹娜的匕首,要长得太多。
自成为乌兰特部的领袖以来,他已经用这把刀,杀了太多太多觊觎这个位置的人了。
有亲族,有大臣,也有平民百姓。
他嗜杀但不乱杀。
他想让乌兰特部变得更好。
他想在他的统治下,让部落的每一个子民,都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再也不惧天灾人祸。
他还说,早晚,要让族人不受冰天雪地的困苦,带着他们,前往中原那片肥沃的土地。
将中原人的耕地变为马场,将他们的宅院变为牧场。
他对不起自己的父母,对不起阿茹娜,但唯独不曾对不起过乌兰特部的子民。
今日,他要让自己的子民,去选出,最符合他们心目中的...
汗王!
乌兰特部前。
张道之与阿茹娜正静静地站在一片空地上。
不久,从部落里奔来一支骑兵,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这番举动,吸引了很多部落里的寻常百姓,他们纷纷探起头观望着。
就在这时,也苦率领着一批部落里的高级将领,缓步走来。
阿茹娜见到了他。
这一刻,积攒在内心深处的仇恨,如火山喷发一般,彻底爆发了出来。
她拔出了自己的金刀匕首,正咬牙切齿的看着也苦。
而后者,也在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也苦!”
待对方临近之后,阿茹娜再也按捺不住自身的憎恨。
手握金刀的也苦,站在距离她身前六七步左右的距离,
“阿茹娜,你...长大了。”
阿茹娜并未有丝毫废话,当着众目睽睽的面,竟是用手中金刀匕首,削下自己的一缕发丝,大声道:
“这一刀,你我兄妹之情,尽断于此!”
话音刚落。
不少不知情况的百姓,见此一幕,都是惊诧不已,纷纷议论道:
“是阿茹娜公主?”
“什么公主?她的娘亲,杀害了老汗王,罪该万死!”
“她娘是中原人,中原人没一个好东西!”
“中原人几次三番的,向我们草原挑起战火,杀了我们草原很多子民,他们该死!”
“燕云十六州是我们的!”
“...”
听到这些言论,张道之内心深处,生起一种无力之感。
他来到草原已经许久了,从丝毫听不懂草原人的语言,到如今,能够听个大概意思。
无论是哪个地方、哪个国家的百姓,自幼到老,接受的思想教育。
都是这个国家的政治者,愿意与希望让他们去看到的。
他们没有读过书,不曾亲眼目睹过世界之大,心中更无分辨的能力。
听到自己的部落,说别的部落人坏话,那这个部落的人,就都是坏人。
听到别的国家去议论自己的国家,他们就认为,他们窥探到了事情的全貌,见到了世界之大。
便认为,自己的国家,的确如其他国家所言,就是如此。
其实,终归到底,仍旧是个井底之蛙。
但是,这怨他们吗?
并不怨。
因为,站在高台之上,手握权柄的那些人,一直在左右着他们的思想。
所以,一些古往今来的圣贤,为了追寻治世之路,只得不断地去探索一些思想与观念。
而后传播于万民。
像是王守义他们,就在做着这样一件事。
唯有改了思想,让世人都寻到真我,才能实现天下大同的一幕。
随着乌兰特部百姓议论声起的那一刻。
阿茹娜对也苦的仇恨,也在翻倍递增。
她将手中匕首指向也苦,正色道:
“下一刀,我要为父汗,为额吉,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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