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菊丫刚起来时就发现爹娘已经折道去城南摆摊了。
那边码头一向是天刚擦亮就开始动工，这会儿多得是刚开始卖力气扛货的汉子们。
等到日头再起来些，好些船只便会靠岸，届时游人和船工们便会纷纷从船上下来，那会儿就能开启码头最热闹的时段了。
菊丫自己打了釜中留着的热水洗漱，洗完才发现这小院里竟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没了她爹娘的约束，二郎哥自是想着让她多睡会儿，便自顾自的往食肆走去，也不喊她一声。
吃完留在锅中的瘦肉粥和小咸菜，菊丫挽起袖子将碗洗了，还将厨房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完事了离家之前还没忘记检查一下悬挂在厨房外梁上的柿子，已经挂两三天了，再挂两三天就可以放在木桶里挂霜了。
想到寡淡的冬天能吃上这么一口美味，菊丫顿时就觉得这段时间不算难等了。
毕竟用时间熟成的美味，越是经久，就越会历久弥香。
到食肆后，菊丫很快就复刻了一遍昨天的做的芋头糕，做好就趁热装进食盒后，菊丫想着食肆也没剩几个人，便也没找人同行，打算自己去四宝楼。
结果刚走出食肆门口，就看到那位叫毛石头的镖师自动跟在她身后，但是他隔得有七八米远，还板着有些圆胖的小黑脸，也没找她说话。
菊丫：？
应该不是跟着她的吧，或许只是顺路？
可走了段路后，那位毛石头还是跟在她身后，保持的距离不远不近，依旧是那七八米的距离。
这感觉，就像是身后跟了个保镖，安全倒是有了保障，只是真的不自在。
“……石头兄，”菊丫凑上去问，“不会是我爹让你跟着我的吧？”
毛石头冷漠的点点头，“对，许掌柜说你家运气不好，单飞容易出事，所以让我在受雇期间跟着你。”
“……”
这么无厘头的话，确实是她爹的风格。
只是毛石头说话这冷冰冰的语调，还真是人如其名，不愧叫石头，再无厘头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变得一本正经。
难怪今天进食肆就只看见三个镖师在场，另外那三个应该是去漕帮那边跟着她爹娘了，看来这些镖师还真是尽职尽责啊。
菊丫想起之前自己的乌鸦嘴，心里有些期待这个会是金手指的同时，也有些后怕。
她爹估计也是把那天晚上她的话听进去了，所以才会让人看着她，生怕一个没注意人就没了。
在这古代，一下子没了个小姑娘，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菊丫见跟那位毛石头没什么话题，便干脆的走在前面，任他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四宝楼，全程没有第二句交流。
到了昨天那个顶楼的包厢后，菊丫没有看到那位宁夫人，这次与她接洽的也不是昨天那位芳芝，而是另一位叫芳萱的侍女。
芳萱性子直爽，一见到她眼睛就亮了一瞬，“还以为会多等一会儿，没想到你竟来的这么早，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菊丫没想到芳萱不似芳芝那般严谨，觉得与她倒更合拍些，说话的语气也下意识的轻松了些。
“怎么好让姐姐久等，再说了，能为宁姐姐那般美人做点心，我心里也是很开心的。”
“你这小嘴倒是甜，我喜欢的紧。”
菊丫略带羞涩地笑了笑，客套地问道：“话说今日宁姐姐休息好了没，昨日看起来倒像是有些憔悴，若是她想吃什么小食，也可以到我们落英食肆来。”
“你倒是个善良的孩子，不过我家小姐自小吃惯了山珍海味，怕是不习惯小食肆的饮食，她三餐都有四宝楼的庖厨伺候着，你尽可放心。”
芳萱这话说的有点太直了，菊丫眉头微皱，倒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她跟这位前前后后搭了几句话，也清楚她就是这么个憨直的性子，嘴上说的直爽也只是阐述事实、就事论事罢了，倒也不是多看不起她家。
“既然芳萱姐姐已经收到我送来的点心，那我就先告辞了，姐姐也趁热将糕点给宁姐姐送去吧。”
芳萱嗯了两声表示知晓，菊丫也转身离去。
刚走没两步，身后又传来芳萱有些急切的声音，“嗳，菊丫等等，还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
菊丫顿住脚步，一脸疑惑地转身，“芳萱姐姐还有何事？”
“嗳，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芳萱说着自己都笑了，“昨儿芳芝不是跟你说了一大堆要求吗？”
“嗯？是有好些……”
菊丫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还要再加吧？
她是什么很坏的人吗，只是想赚点零花钱而已，她还是个小女孩呢，请不要这么残忍的对待她。
菊丫心里乱作一团，恍然间听到对面的芳萱扑哧一笑。那笑声实在太过明显，所以菊丫没忍住，疑惑地投去视线。
那呆萌的样子实在是戳中了芳萱的笑点，她咯咯咯地笑起来。又见她今儿还是那一身绿的穿着，便没忍住笑的更大声了。
菊丫：？
她是什么很好笑的人吗？
幸好这里是顶楼的包厢，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不然门外食客要是听到这大笑声，指不定还以为这高档酒楼里进了疯子。
看到菊丫的脸色有些变了，性子憨直的芳萱连忙摆摆手，轻声致歉，“菊丫，你别多想，我没有在嘲笑你的意思。”
菊丫满脸写着不信两个字。
芳萱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好似没什么说服力，便一五一十解释了起来。
“我刚刚叫住你其实是想说，昨天芳芝说的那些，除了小姐的忌口和喜好外，别的不用当真，她就是看你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觉得有趣才逗你的。”
菊丫：？
这下她是真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再有权有势也不能这么玩啊，她是来赚钱的，不是来供人取乐的。
“哎呀菊丫，芳芝她真不是有意逗你的，要不是今儿她被事情绊住了走不开身的话，她是要亲自来跟你道歉的。
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实在是你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特别好猜，再加上穿的一身绿，像个青笋成精似的，特别好玩，这才会被芳芝逗的。”
怎么说都觉得自己嘴笨的芳萱，干脆也不加什么修饰的话了，直接一股脑将事实全部说了出来。
只是菊丫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奇怪了。
事情，好像朝着什么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菊丫一脸懵逼，慢吞吞地用手指了指自己，随后用不可置信的语气轻声询问，“……你是说，我像根青笋，还是成精的？”
因为太过震惊，她直接连姐姐都没叫。
芳萱愣生生点头，有些不明所以，“对啊，没人告诉过你吗？”
菊丫：靠！这不是最靠谱的同色系穿搭吗！
可恨家里买不起几十两银的全身镜，害她一直被这同色系穿搭耽误到现在！
她还以为这些衣服版型都不错，搭起来至少会很好看呢，可原来在别人眼里居然像根青笋，还是成精的那种！
难怪中秋夜她穿那身秋香色新衣服的时候，爹娘那一脸便秘的神情，还说她是冬笋成精，难怪！
可恨那云萝布庄的女掌柜回回都夸她穿着好看，感情是把她当冤大头糊弄，真是可恶！
见菊丫的表情由呆愣僵滞变得羞愤欲死，芳萱还好心问了句，“……菊丫，你没事儿吧？”
这句关心的话在菊丫混乱的脑海里，演变成穿来前看过的一个搞笑段子，“你没事儿吧”这句话顿时在她脑海里疯狂繁殖，一遍遍的自动播放着。
靠，这是被嘲讽了吗？
菊丫再也忍不住了，恨不得找个地缝将自己切块塞进去，又或者可以的话，她想自己用脚趾扣一个，这样还能自选房型。
然而这些都没办法做到，她唯一的能做到的就是红着脸嗫喏着道了声告辞，然后脚步僵硬地往外走。
结果开门的时候，一不注意还磕到了脑门。
“砰”的一声巨响实在太过惊人，尴尬的菊丫顾不上看芳萱的表情，脚底抹油一溜烟地逃跑了。
只剩下在原地干愣着的芳萱挠了挠头。
她作甚这么紧张到落荒而逃，难不成自己那些话真把菊丫给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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