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崔长史吃瘪的样子，江文霖心中越发觉得好玩。
但他又不想把表面的气氛弄得一塌糊涂，后续便再也没谈公事，只是笑眯眯地喊崔长史随意夹菜。
若是没有先前那么一出，崔长史自然乐意好好品酒吃菜，可才不久才丢了大脸，他这会儿吃什么山珍海味也如同嚼蜡。
江文霖当然不管崔长史高不高兴，他自己高兴就是了。
两人没谈话的时候，他还夹了好几筷子宁妙菡让人送来的烤鸡，越吃越觉得这味道真是美滋滋。
“对了，崔长史这次不是来找下官谈论公务的吗，为什么昭安郡主会与长史同行？”
这话不涉及于刺史交代的公务，崔长史当然没必要多做隐瞒。
他苦笑道：“昭安郡主性子活泼，这点益州没有官员不知晓，这次她不知从哪知晓本官要出府城办事的消息，在城门口就让人拦住我，就等着一起出来游玩。”
江文霖表示理解，之前昌王带怀安郡王和昭安郡主进京拜见时，江文霖就领教过郡主的刁蛮了。
因着先帝宠爱昌王，虽然没给皇位，但封地却是诸位藩王中最大的，不仅有整个丰饶的益州，还给了戎州的一小块地方。
正是因为昌王势大，所以他膝下嫡出的子女才能年纪轻轻就得了封号，其地位就快比肩皇子和公主了。
在京城时，昭安郡主就敢随便给大家贵女脸色看，一眼看不顺眼就让人跪着伺候。
更别说在她父王的封地，那作天作地的架势比公主还厉害，益州的官员对上她只有赔笑脸的，根本不敢反对她的任何决定。
“从府城到芙蓉县，路上走走停停就得消耗两天的时间，想必崔长史被郡主磨得不轻吧？”
江文霖笑着，就像是在与崔长史话家常。
崔长史也是这么觉得的，不然这顿饭才吃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要是不随便聊点什么打发打发时间，就只能尴尬度过了。
“是啊，”崔长史无奈叹气，“有苦说不出、有苦说不出啊。”
而刚好到来的郡主则是为二人提供了下饭的话题，在大煜朝，就连百姓都能在茶余饭后谈论公主，更别说谈论郡主了。
所以二人明面上不好说，私底下那可是可了劲儿的吐槽。
崔长史还唉声叹气地讲了好些沿途发生的事，不过才两天的路程，跟郡主同行后，憔悴就更胜以往。
——
与四宝楼里的尴尬氛围不同，菊丫这边则是闲适惬意。
她刚走出四宝楼，还没往牛车那边走呢，居然就在门口看到了兰庆书院的墨竹。
他依旧神色淡淡，一副看什么都没有情绪的样子。
想着之前才跟他一起飞檐走壁搭救了四郎，菊丫就觉得自己跟人应该已经算是朋友了，便笑眯眯地走上前打招呼。
“墨竹小哥，一个人来四宝楼用午食吗？”
盛青则停住了脚步，“原来是菊丫姑娘，我来这四宝楼不是为了用饭，而是先生知晓县令上任了，想让我来递个拜帖。”
“原来是这样，只是墨竹小哥为何不先去县衙？你怎么知道江县令就在此处？”
盛青则微微挑眉，菊丫这话的意思，是她也知道县令在此？
“来之前就听闻有府城官员的车驾前来，又想着这会儿正是午时，所以江县令多半会带人来这儿，便想着进去找位置坐着等。”
“原来是这样，墨竹小哥还挺聪慧的。”菊丫下意识夸奖了一顿，她这人的好习惯就是从不吝惜对人的夸赞。
只是这自然而然的一番话，听的盛青则心里掀起了几番波澜。
这丫头小小年纪，怎么随意夸赞比她还大的男子，而且这语气像是哄小孩，难不成家中有弟妹的人说话都是这般……不客气？
见盛青则又不说话了，菊丫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很快又重整旗鼓道：“墨竹小哥，既然你不打算在四宝楼吃午食，不如去我们落英食肆吃？”
择日不如撞日，依照墨竹小哥这个冷冰冰的性子，要想人主动跟他们家热乎，不自己创造机会的话几乎就不可能实现。
所以菊丫直截了当的出击，顺带带人去食肆吃顿便饭，上次的恩情说了要报，可人万一只是口头上答应实际上懒得来呢？
“不了吧，菊丫姑娘，先生交给我的任务我还没完成呢。”
“哎呀，江县令和那位老官员正在包厢里谈事儿呢，估计一时半会儿谈不完，而且郡主也来了，等他们谈完公事多半还要忙着招待郡主，所以你今儿可能会白跑一趟。”
盛青则淡漠的脸上出现了几分外露的震惊，“菊丫姑娘，你怎么知道郡主驾到？”
他都不知道郡主来了，眼前这个小姑娘又如何得知的？
而且郡主没摆出行依仗，必然是做了普通女子的打扮，若是无人指点，以菊丫的身份又如何能够识别？
菊丫没想那么多，本着想跟救命恩人打好关系的想法，除了被郡主鄙视那段没说之外，跟宁妙菡的生意她还是简单叙述了几句，只是模糊了细节。
“原来是这样……”
盛青则神情有些怔忪，显然没想到菊丫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除了做事冷静外，居然跟人打交道还这么会来事儿。
人江县令夫妻前脚才来的芙蓉县，后脚她就跟人搭上关系了，这机敏灵动劲儿真让人不敢小觑。
看来之前先生的猜测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这许家，不好随意看低了。
“所以墨竹小哥今日不如去我家的食肆坐坐，也好让我们能够报答一二那日的恩情。”
“既如此，那我便跟你走一趟吧，算是全了你们一家的心意。”
“好的，这边来。”菊丫咧嘴笑，笑出一口锃亮的大白牙，还做着礼貌指引的手势，“来，墨竹小哥这边请，我们有牛车~”
盛青则看着菊丫那一点也不矜持、不大家闺秀的笑，莫名觉得有些想笑。
但是自己的气势不能丢，所以便强撑着面上的淡然跟在她身后。
二人一起走到牛车边，杜风正坐在车辕上望风，见到菊丫来了立马就跳下来让路，还顺带礼貌的跟盛青则见了礼。
“来，墨竹小哥，你是客人，你坐车厢里去。”菊丫再次做出礼貌指引的手势。
盛青则被她毫不见外的推上了牛车，还没来得及说话反驳呢，人就莫名其妙的坐进了车厢。
待坐定时，他正想开口说自己不习惯与女子同坐车厢时，牛车就缓慢动起来了。
盛青则：？
“……菊丫姑娘，你不坐车厢？”
坐在车辕上晃荡腿的菊丫笑道：“墨竹小哥是客人嘛，客人当然要坐车厢里了。”
掀起车帘就看到她这副觉得理所当然的样子，属实给盛青则整不会了。
不是，这谁才是姑娘小姐啊，顺序搞反了吧？
本以为还要跟她交涉一下不方便一起坐，没成想人家压根就没这个想法，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姑娘当小姐，就那么大喇喇的在外面龇牙笑着，还晃悠腿。
西北人擅骑射，他八岁就能跑马拉弓，长这么大从没有进过车厢，没想到今儿倒是在这里开了先例。
而且这还是牛车车厢，比马车车厢低矮一些，他背都有些打不直，还不如去外面坐车辕呢。
想到这儿，他一贯淡漠的脸上居然带了几分莫名的笑意。
他才跟这个叫菊丫的姑娘见过几次啊，真是回回都能让他遇到点新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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