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日子过得倒是舒服啊，一日三餐都有人送，衣服被褥也有人送，连镣铐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书院哪房亲戚呢。”
两人在书房那边急得不行，一过来就见陈义在这边混吃等死，这让一贯脾气温和的晏兴修都忍不了了。
没记错的话，这人手上好像还有人命吧？虽然他杀的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终归是犯了事儿的，现在过得这么舒服真的让人很不爽。
“我……先生，您是找我有什么事吗？”陈义紧张地搓了搓手，整个人比起几月前怂了不少。
不仅人怂了，就连身材也圆润了，比前两月皮包骨头的样子看起来好多了。
盛青则打量了他好几眼，发现他的眼神里都没有之前作为杀手时的锐利了，整个人就像把生满了铁锈的刀，变得十分鸡肋。
看来日子过得太舒服真的会消磨人的意志。
盛青则道：“别想着吃早饭了，跟我们去书房走一趟。”
说罢盛青则和晏兴修就走在前面，一点也没防备他，陈义面色灰白地跟在两人身后，那垂眉顿首的样子，不知情的人看了估计还能以为是谁家随侍。
到了书房，盛青则二人自顾自地坐下，只有陈义垂首站在一边，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弹。
他这副软趴趴的样子，让晏兴修这个读书人都十分鄙视，冷声质问道：“陈义，你还想报仇吗？你看看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日子过舒坦了就连血海深仇的忘了是吧？”
“既如此，还不如早点把你送进县里的大牢，估计江县令看见你会很开心，毕竟年终述职都少了一桩麻烦事。”
陈义只是被磨灭了意志，又不是纯傻子，一听这话腿立马软了，连声讨饶。
“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您就是想从我这儿知道些关于昌王的事，但是我知道的两月前就说了，这会儿您再问我，我也不清楚啊。”
“我也知道自己害过人，虽然那也不是好人，但是我也有罪。我本不该过这么舒坦的日子，这些我都清楚。但是能不能求求您，好歹让我安稳过完这个年吧？”
“届时您是想要我去办什么事儿都行，搭上命也行，就让我完整的、像个人一样过完这最后一年吧。”
陈义这番话全是肺腑之言，对于久经颠沛流离之苦的人来说，能有一段安生日子过着比什么都强。
他的人生已然没了盼头，家人全都离他而去，他为了帮流民报仇和引出人帮他，狠下心宰了几个人。但是不管是为了什么，他早该伏法了。
盛青则：“你可以好好过完生命中最后的日子，但是我要你帮我去办一件事。”
陈义抬眼看了看盛青则，他确定自己没见过这般容貌俊美、气度不凡的公子，心里猜想他的地位一定很高，他说的话一定管用。
“公子您说，我一定给您办妥了。”
“上次……你是不是提过，你和车夫逃出来时，遂县有人封锁城门？”
陈义一怔，仔细思索，半晌答道：“确实是这样，当时我被家里迷晕，被车夫提前带了出去，等我醒后催促着车夫回去时，却发现城门口在查人……”
“而且听声音，里头好像还有好些士兵……”
盛青则面露震惊，“……好些士兵？你确定你没看错？”
陈义有些不确定，“当时雨下太大了，天色又黑，所以我没有看见，但是那咣当咣当的声音不像是雨声，倒像是士兵的甲胄声。”
“造成涝灾的暴雨也是从那天晚上才开始下的，按照当时的情况，就算遂县在府城的北边，离府城很近，驻军们也不会那么快赶到……”
陈义越说脸色越难看，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大问题，他颤颤巍巍地抬起脑袋，震惊的就连说话都在颤抖，“所以……昌王当时就已经动手了？那些卫兵就是他派来的？”
盛青则的面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他眼中满是升腾的怒火，让对面站着的陈义吓得埋下了头。
“你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们，你要是早说了，我们能少走多少弯路？！”
“这……我、我也没想到昌王图谋的那么大啊，而且我不是说了他派人动了陈家庄上游的都江水坝了嘛……”
盛青则被气的都无语了，水坝那事儿他们早知道了，还都以为昌王是为了掩盖事情的真相，毕竟当初修建都江大坝的时候他就派人从中间捞了不少。
等水坝一决堤，那些官员被他一嫁祸，不是死刑就是徒刑，到时候就能掩盖住他的那些手段。
可谁会想到昌王水淹那块地是为了夺取隐秘土地好用来练兵呢？！
是了，练兵。那日暴雨才下，昌王便觉得天时已到，所以一刻也不想耽搁，白天派兵冒雨前往，当夜士兵就驻扎进了遂县。
盛青则都能想到后续的发展，等到洪涝一过，昌王必定派人重建冲洗干净的的村子，并在外围卡线设防，这样就没人会想去那里。
陈家庄上下游，好几个村子包围着呢，多么隐蔽的好地方啊，正适合用来秘密练兵。而且涝灾过后，县民伤亡惨重，时不时还闹小型瘟疫，这就吓得人更不敢往遂县去了。
而那些往来的商贾，也并不影响昌王的布局，只要那村镇关口被守着，再买通城中县令官差，就不会有人发现被洪水冲洗过得陈家庄上下游发现了什么。
至于垮塌的都江大坝，也离陈家庄上下游十分遥远，也并不容易发现。就算要重新修建，县令也得下征集徭役的文书，借此又可掩饰一波，还能顺带掩饰昌王征兵。
盛青则顺着想了好些，气的眼睛都红了，这时的他像是一头蛰伏的野兽，虽然安静，但周身时刻酝酿着狂风暴雨。
半晌，他冷笑一声，语气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好算计啊，这一晃几个月过去了，只怕也有了些气候吧……”
晏兴修也想到了那些，心中的愤恨不比盛青则少，他轻声一叹，语气悲凉。
“青则小子，不止、不止呢。”
“上月朝中的拨款已经下来了，遂县县令上表请求朝廷拨发赈灾银十万两和五万石粗粮，经过朝中户部尚书和协商，最终只派下来一万两和一万石粮。”
“遂县灾民多是多，这些粮也不过堪堪让那些受灾的村民勉强温饱，但是真能进他们手里的能有多少？”
盛青则静默无言。
是了，遂县官差尽数被昌王收入麾下，就连随意调军都没人检举报案，现在这钱粮一下来，可不就是在为昌王铺路吗。
虽说一万两银和一万石粗粮不多，但却省去了昌王手下四处采买的麻烦，这些都够他的私兵吃上一段时间了，再加上还有新水县那边暗藏的武器，估计最多明年年底昌王就要动手了。
“先生，我们必须提前通知朝中几位阁老，让江世兄给家中送信，这回我们必须要掌握主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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