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峥像是被人看穿了一样浑身不自在，居然也没胆子斥责她不懂礼数这个问题，从床上站起来站到一边，反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顾朝才是那个长辈。
这种诡异的气氛一直在维持。
顾朝一步一步向前逼近，顾峥只觉得自己身上压力越来越大，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让三妹妹和我一起办及笄礼，是我亲自答应的，母亲根本不想答应，父亲觉得有什么问题？如果有，那就分开办吧。”
“你……”顾峥一听就不乐意了，“你不过是个小孩子你懂什么？已经答应了的事儿怎么能忽然反悔，你这样让你妹妹如何做人？”
顾朝脸上呈现出极致的嘲讽：“我能答应，就能拒绝。如果拿不到一个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没法做人的话，三妹妹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因为她的到来本身就是个错误。”
顾峥咬牙：“这就是你跟为父说话的态度？”
顾朝面对顾峥的怒火丝毫不惧，反而更理直气壮的迎上去：“我便是这个态度。你再说一句我不爱听的，顾颜的及笄礼就自己去想法子好了！”
“你可不要忘了，我可是和镇国公府定下亲事的人，若是楚家不允许我的及笄礼上出闲杂人等，那顾颜就决不能露面。”
“所以你想要的事能不能成，全凭我一句话。不要以为你是我父亲就能压住了我，镇国公镇不住秘书监，那皇上呢？你觉得你和镇国公在皇上面前，谁说话的分量更重一些？”
她口口声声你你我我，连尊称都没有了，顾峥是气的头顶都要冒烟，可不知为何，今日顾朝身上这股强大的气势让他就是不敢计较。
还抬出镇国公来压制他，这真的让顾峥一点法子都没有。
他捏着拳头看着顾朝气的浑身发抖，却就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朝的态度一点都不像是在对自己的父亲，反倒更像是在面对违反了军令的士兵。
她用强硬命令的口气道：“如今女儿希望父亲为方才的行为同母亲道歉。”
别看顾朝这次终于用了尊称，可言辞之间并未半分尊重的意思。
“如果我不……”
“那么顾颜就休想和我一起办及笄礼。”
顾峥深吸一口气：“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最终还是抗不过对顾颜的宠爱，他想让顾颜得着体面，可这个把柄捏在顾朝手里，他只能屈辱一番了。
顾峥扭头同季月娘道了歉，最后恨愤转身要离开。
顾朝却又发话了。
“还望父亲知道，林姨娘挨打这件事同母亲并无半点关系，她一个侍妾的身份竟敢公然罚跪二婶婶这个命妇，难道祖母还能坐视不理吗？”
顾峥听见了，却并未回头，只是脚步顿了顿，又继续走了。
季月娘全程都没有阻止顾朝出格的行为，左右她对顾峥已经死了心，也知道顾峥这个做父亲的对自己的女儿没尽到半点父亲该有的情分。
这些年顾朝嘴上不说，心里难免委屈，她想出一口气也好，只要事情在掌控的范围内，她不会插手的。
等顾峥走的看不见了，顾朝才同季月娘行礼：“母亲，方才女儿做的过分，还请母亲责罚。”
季月娘怜爱扶着她坐下：“你又做错什么了呢？你不过是争取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罢了，我为什么要责怪你呢？”
听着季月娘这么说，顾朝忽然觉得，季月娘有什么地方变了，这种变化让她觉得很熟悉，很心酸难过，却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她索性就不去想了。
季月娘又道：“下月初三就是你的及笄礼了，虽说只是个及笄礼，距离嫁人还有好些日子，可我总觉得，我的小棉袄就要离开了，心里十分舍不得呢。”
顾朝靠在季月娘怀里，撒娇的道：“那女儿不离开了好不好？就这么陪着母亲一辈子。”
“又浑说，也合该我不提起这茬的。”
顾朝就知道季月娘不会松口，也不同她继续掰扯，故意提了点高兴的事儿：“母亲，到时候舅舅还有弟弟都会来，我们也许久没见到他们了，母亲高兴不高兴？”
果然说起这个，季月娘面上就有了笑意。
“亲人团聚，自然是高兴的，你舅舅那个霹雳火药桶一样的性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把你弟弟也带成那样。”
说着季月娘自己也笑了笑，其实那样也好，哥哥季洲那个性子，从小到大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还真是从来没让人欺负过。
倒是儿子顾念安，小时候因为顾峥一门心思在林岚那边，缺少来自父亲的关爱，屋子里又都是女人，一来二去好好的男孩子养成了一个软趴趴的性子。
真真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也正是这样，季月娘生怕顾念安在府里还没长成人就被人欺负死了，自己又保护不了他，只能将他送去哥哥那里养着。
倒也几年未见了呢。
“也不知道外祖母他们来不来，到时候祖母一定很高兴。”
季月娘摇摇头：“还是不要劳动你外祖母的好，从江南来到京城，一路上舟车劳顿的，老人家身体受不了不说，到时候定然人多杂乱，万一磕碰出个好歹来，我们做小辈的岂不是一辈子心里不安？”
顾朝一听觉得也是，连称母亲思虑周详，也不再提这些事。
其实季月娘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不想让父母瞧见自己如今这落魄样儿，看了必定又要人老人家心疼难过，这便是她的不孝了。
还不如眼不见为净，起码还能假装她过的很好。
眼看着初三的日子一天天临近，顾朝自己一天天倒像是没事人似的，反倒是顾颜十分的坐不住。
不是今儿去看看衣服赶制出来没有，就是去催催到时候用的头面首饰打全乎了没有。
林岚的伤已经好了大半，生出了大片的结痂，里里外外的行动不便，动作稍稍大一点就跟撕裂结痂。
这个状态自己散个步都难，更别说到时候去出席及笄礼要仪态端庄的撑一天，眼见着是去不了了。
她惦记了那么久，想象了无数次看着女儿绾发成人的那一刻，如今却全都成了一场空，她暗暗发誓，非让那一头的尝尝厉害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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