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洲忙虚扶一把：“快起来快起来，这顾府果然酸腐的很，都是自家人，讲究这些繁文缛节做什么！”
同顾朝寒暄过，季洲又看向跟在季月娘身后的沈嬷嬷，冲她点了点头：“沈嬷嬷。”
沈嬷嬷倍感欣慰，也福身见礼：“老奴给大少爷请安。老奴何德何能，还能得大少爷记挂。”
“沈嬷嬷是看着我们兄妹二人长大的，与我们情同母子，百善孝为先，季家家训，我如何敢忘本？”
说罢他招呼几个人：“走走走，京城里这鬼天气作妖的很，咱别站在这风口里吹西北风，快去屋里坐着说话。”
季月娘道：“大哥，这里到底也不是自己家里，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得，免得人多口杂，生出许多是非来。”
她这般说，季洲眼里划过几分精光，随即又恢复了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倒也是。念熙这丫头长在顾府的也就算了，只是不知道念安这小子，常年跟着我在外头跑，顾府这套酸腐怕是都要忘光了吧？要让他再想起来可也不大容易。”
说着他拍拍顾念安的肩膀：“小子，如今到了这里了，时时处处都要小心仔细行事，可别被人捉了错处去，记下了没？”
顾念安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却又顿住，想了想抬手冲着季洲行了个礼才道：“舅舅说的是，外甥记下了。”
他这是故意的。
这一屋子人都听得出来季洲这是话里有话。
季月娘当初为何要忍着骨肉分离的痛苦将顾念安送出去让季洲带在身边养着，可不就是因为这府里头“人多嘴杂，容易生出许多是非来”么。
从前季家虽也有规矩，却不像顾家这么严谨，儿女同父母开开玩笑也是经常，更加没有晨昏定省，做婆母的也不用儿媳妇日日站规矩，都能拿着当自己女儿一般看待。
在这样轻松自在的家中长大，季洲养成了这个粗中有细豪迈爽朗的性子，最是受不了这些繁文缛节勾心斗角，顾府把这两样全占了，他更是不耐烦至极。
他同顾念安说的那番话，也是在明朝暗讽，顾府那许多让人不愉快的事儿，顾念安离开了这么多年好容易忘了个干净，何必让人再想起来。
顾念安常年跟在他身边，默契非比寻常，自然是听懂了，所以才说话之前同他行礼。
平日里顾念安同季洲二人都是没大没小，私下里更像是兄弟俩，互怼都是有的，何曾对他这么一本正经的恭敬过？
季洲挥挥手让顾念安一边去找顾朝玩，自己则盯着季月娘上看下看，看的季月娘浑身不自在。
“大哥这是做什么？我脸上又没长出花儿来。”
季洲哼了一声：“你脸上若是真能长出花来我反倒还高兴了。只是你非但没长出花来，你原来就长的东西还少了许多。”
季月娘愣了愣：“什么？”
“你瘦了。”
季月娘无语了一下：“大哥还是这么爱开玩笑。”
“正好，我这次过来给你带了一些南方的特产，都是你爱吃的，正好多吃点补补。另外给念熙这丫头也带了礼物。”
他一面说一面吩咐人出去外面马车上往里搬东西。
季月娘瞧了一眼，不禁道：“大哥竟带了整整一马车的东西来？这也太铺张了。”
“一马车？”季洲不乐意了，“你大哥我是这么抠门的人吗？我拉了十车不止，后面那些都还在路上走的水运，我紧着要紧的东西先带过来了。”
顾朝从前就很喜欢舅舅，这脾性相处起来实在是舒服，季洲也一直宠着她，有季洲在这里，顾朝难得的释放了一下内心深处小女孩儿的一面，拉着季洲撒起娇来。
“有个有钱的舅舅可真好，那十车的东西可有多少是给念熙的？我去开个铺子都不用进货了。”
季洲把胸一挺：“我季洲的外甥女开铺子进什么货。你若是想，舅舅送你一间铺子，十间也送得！”
顾朝乐坏了：“那就说好了，送我十间铺子，回头舅舅可不许耍赖皮。”
顾念安在一旁打趣说：“舅舅一来京城，满眼里就只有姐姐，可把我给扔一边去了。”
一屋子人都逗的乐呵，唯独季月娘笑的很勉强，虽也开心，季洲却看得出来她装着心事，便故意逗她：“可惜现在不是吃冰糖葫芦的时候，也没法带过来，不然也给你带一些。”
顾朝有点意外：“舅舅，我竟从不知道母亲也爱吃冰糖葫芦的？”从小到大，她出去玩带回来的冰糖葫芦季月娘从来没吃过，一口都不吃。
所以顾朝听说季洲要给季月娘带冰糖葫芦的时候意外极了。
季洲乐了：“说起来还有一桩趣闻，小时候你娘是很爱吃着东西的，只是到了换牙的年岁上，你外祖母怕她吃伤了，便管着不许她吃，我看她是在馋的不行便偷偷买回去给她吃了，结果正巧她掉了一颗牙，吃着吃着发现满嘴都是血，吓得哭了一天。”
“你外祖母生了气，故意说这里面有吃小孩的妖怪跑出来要吃掉她，以后好几年你娘都没吃过这东西，直到她长大了，才在出嫁前不久才又吃了一次，还是我买的。”
顾朝和顾念安从来不知道季月娘过去还有这样的事儿，忽然意识到一直以来在他们眼中端庄大气的母亲竟然也有小孩子傻乎乎的时候，姐弟俩笑的停不下来。
季月娘红了脸：“大哥总说这些陈年往事做什么……”
一家人聚在一起又说了不少话，渐渐的，季洲脸色就沉下来了。
“阿月，从前的你可是十分活泼爱笑，如今这是怎么了？旁人说十句你一句也没有一句，可是这顾府的日子过的不顺心？是不是顾峥那个混蛋欺负你，给你委屈受了？同大哥说，大哥替你去揍他！”
这话唬的季月娘忙拉住他：“大哥莫要冲动，这里到底是顾府，虽说婆母一向宠爱我，可你若是真招惹了……他，婆母也未必会向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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