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时间不等人，已经到了这会儿了，她心里害怕也不得不上前劝道：“小姐使不得啊！这可是姨娘好容易替小姐挣来的体面，小姐这说不要就不要了，岂不是浪费了姨娘一番心意？”
顾颜眼中似乎能喷出火来：“心意？哼，咱们当成是宝的东西，在旁人眼里不过就是个笑话罢了，我何苦来去给人当猴儿看笑话？”
香雪都快急哭了：“谁说咱们小姐是猴儿是笑话了！那些人分明是嫉妒小姐能得着嫡女一般的体面！如今姨娘挨了一顿板子不得出门还在等着小姐风风光光的回院子呢，小姐，咱先上妆吧可好？”
这话起了作用，提到林岚的板子，顾颜猛的意识到，林岚为什么会挨板子。
还不是因为身份卑微。
原以为今日是一场体面，没想到成了笑话，她方才是真的不想要了。
可若是连这样笑话一样的体面都没有，日后要翻身就难了一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当是韬光养晦了吧，正好出去看看今儿都是哪些嘴脸在将她当做笑话看，等有一日她爬上高位了，再一个一个将他们全都收拾掉！
顾颜深吸一口气：“替我上妆。”
香雪总算放下心来，急急忙忙替顾颜补了补因为哭过花掉的妆，又替她理了头发，外头传来消息，催促顾颜赶紧出门了。
顾颜袖子里的手紧紧捏成拳头，站起身来跟着来人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可真正到了前头她才发现，事情比她想象中的更加糟糕。
身为正宾的姬如黛已经离开了，有司本是姬如黛带来的人，也跟着离开了，一个婢女将本该有司托着的盘子往香雪手里一放便离开，只留下主仆二人站在那里，不明所以。
再看台上的顾峥，此时正看向顾颜，眼里充满了歉意，而季月娘依旧维持着她仪态万方的姿态站在那，一脸笑意，等着她上前。
只是那笑意浮于表面，眼中却只有冷漠。
顾颜忽然就明白了。
这一定又是季月娘的安排，故意让顾朝体面风光，再让她如此寒酸，好好的一个及笄礼，却连正宾有司都没有，更别说赞者了。
这是想用她的寒酸将顾朝衬托的更加体面！
顾颜恨不能用眼神将季月娘生吞活剥了。
她活了这十五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涌起一股强烈的想杀人的冲动来，凭什么，凭什么她顾朝占尽了一切的好处，还要处处踩着她利用她，吃着蘸了她血的馒头为自己饱腹？
顾颜不甘心，也不理解。
她缓缓扭头看向席间，恰逢顾朝也扭过头来看向她，刹时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仿佛有什么东西爆裂开来，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两人看着彼此的眼里都是强烈的恨意，顾朝透过她那张清新娇柔的脸孔，看到了前世她和楚墨站在一起，两人满脸嘲讽的笑意一把将自己推向深渊地狱时的样子。
而顾颜，则仿佛看到了有一天顾朝体无完肤的惨死在她手下的情景。
走着瞧。
终究还是顾朝的气势太过强盛，以至于顾颜失去了继续和她对视的勇气，先收回了目光，这带着恨意的眼神投向顾峥。
她觉得有点心凉，这个家里唯一能护着她且给她体面的人，如今也不肯再给她体面了么？
这个她还真冤枉了顾峥，倒不是顾峥不想给她体面，实在是顾峥自己也不知道姬如黛根本就没打算为顾颜做正宾。
是老太太故意这么安排的。
有心要成全季月娘的美名，也不想拉低好友姬如黛的身份，所以事先说好了让季月娘做顾颜的正宾，至于有司赞者，不过一个庶女罢了，这些可有可无，谁做都一样。
顾峥也以为是季月娘故意这样让他下不来台的，心中有怒，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宣布顾颜的及笄礼开始。
顾颜上了台，比起来顾朝的风光，她果真就寒酸了许多，甚至就跟闹着玩似的，自初加，至三加三拜，底下的宾客只顾着觥筹交错，她一个人在台上唱着她的独角戏。
那身她心心念念的礼服终于加身，却没了当初期待的喜悦。
林岚说提前穿上不吉利，那会儿她还不理解，如今看来，真的不吉利。
顾颜后悔了，当初就不该不听阿娘的话。
她三拜起身，看着众宾客没有一个人理会台上发生了什么，觉得这一切的热闹繁华和她并无关系。
季月娘上前一步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爱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承欢甫。”
顾颜，字承欢。
不管这是谁给的字，从季月娘嘴里告诉她，顾颜就不喜欢这个字了，却又不得不礼数周全的拜下去：“颜虽不敏，敢不夙夜祇来。”
顾朝在席间，一面同贵女们说闲话，一面听着上头的动静，不免露出讽刺的笑来。
承欢，这个字其实是她想出来的，只是没有人知道罢了。
简氏摇头叹气：“这顾大夫人也真是好心肠，给一个庶女取的字叫承欢，承欢膝下。要我说啊，这庶女有这样的嫡母，那是上辈子烧高香了！”
顾朝低头浅笑，她知道今儿季月娘在京城里的美名是成了，只不过承欢这个字真正的意思却并非是承欢膝下。
而是……承欢于男人的身下。
日后顾颜就会明白的，极尽讽刺。
等到顾颜也下了台，及笄礼才算是真正结束了。
季月娘终于能有机会好生歇一歇，站了一上午，可真是累的腰酸背痛。
顾朝正要去看看季月娘，却忽然被顾蓝给叫住了：“大姐姐这就要走了么？不再一起喝一杯？”
顾朝诧异顾蓝为何要叫住自己，不过还是笑道：“只是去方便则个，马上便回来了。”
顾蓝一副无辜的模样看着她：“小五都还未来得及恭喜大姐姐笄礼大成呢，姐姐就先同小五喝一杯再走可好？”
她如此坚持，又不是什么无理的要求，顾朝也不好不答应，便点了点头。
顾蓝一见大喜，开开心心替顾朝倒了杯酒递过去，说要敬她一杯。
却在看着顾朝将那杯酒一饮而尽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歹毒，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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