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就惊得不行。
“大嫂嫂你这是……”难不成真的和离了？
季月娘拉着常颖笑着让她坐下：“常夫人，如今我可不是你的大嫂嫂了，你只管唤我季娘子便是。”
常颖听到这话，屁股刚刚挨着罗汉床，立马又被针扎了一样弹起来，不可置信极了：“大嫂嫂你这是何苦来哉？”
“常夫人可是有诰命在身的夫人，民女可受不起常夫人这样称呼。这茶也是夫人喜欢的，夫人不如坐下尝尝？”
她把称呼划分如此分明，常颖也意识到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重新坐下后脸色十分凝重：“大嫂……季娘子，也罢了，你同大老爷之间的事儿我一个外人原不该插嘴说什么，不过说实在的，大老爷对你的态度，也是在令人心寒。如今这个境况也未必就是个坏事。”
季月娘点点头：“是呢，道不同不相为谋，同床异梦的夫妻不如好聚好散各过各的来的自在。常夫人看的是透彻。”
她亲手替常颖点了茶，放到她面前。
屋子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只有她们两个人。
常颖哪有心思喝茶，可看季月娘这般有兴致，也就敷衍的尝了一口，味同嚼蜡，满身心沉浸在这事儿带来的震惊里，久久回味不过来。
这季月娘，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看着柔柔弱弱的，却能鼓起勇气做出合理这等寻常人不敢做的事，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让老太太点头同意和离的。
那对母子可是把顾府颜面看的比什么都重的人。
季月娘笑着问道：“常夫人觉得民女这功夫茶可还入得了口？这茶之一道在乎于心，心静则茶浓，心浮气躁则茶味浮。”
“你当真还有心思在这里同我讨论茶道不茶道的，”常颖被她这黑白分明的称呼弄的有些别扭，“你我妯娌多年，便是如今你同大老爷和离了，也不至于与我如此生疏了吧？做个谈得来的姐妹也未尝不可。至于我这诰命，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看在顾府的面子上给个脸罢了。”
“顾府乃是高门大户，民女不过一介草民，自然是高攀不起，谈得来归谈得来，该守的礼数也要守。还是算的清楚一些好。”
常颖听了心里头不是个滋味。
倒不是因为季月娘要同她划清界限，而是她听出了季月娘话中的失望和绝情。
这是对顾峥多失望，才会在和离之后连一丝半点顾府的关系都不想沾染上，人都还没出门，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把称呼都换了个干净。
好在，季月娘在她这里只是换了个称呼，还并未将她当做老死不相往来的人。
“也罢，便听你的吧。看季娘子东西都收拾起来，这是准备就要走了吗？事发突然，我也没来得及准备替你践行……”
“那倒不用。民女今日请了常夫人来，其实是有另一桩事。”
季月娘拍掌三下，外头松霞捧着一个精致的漆木匣子进来放下又走了。
她将那匣子推到常颖面前。
“民女此前有幸做了一阵子顾府的当家主母，却也没有将顾府打理好。如今民女已经不再是顾府的人，这管家权总要有个人捏着。”
常颖在她拿出匣子的那一刻就已经猜到了，只是一直没说话。
直到此时她说完这一句，常颖才道：“季娘子的意思是？不行，我不行，老太君也不会愿意的，她一贯不喜欢我，你也不是不知道。”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十分心动。
她同顾峣之间，也不怎么恩爱，顾峣屋里这几日又多了个年轻貌美的小妾，也颇有几分手段，常颖明里暗里费了一番力气才将那小妾收拾服帖。
这样的日子常颖也是厌烦的紧，前儿季月娘和离的风波刚闹出来的时候，常颖大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顾峣比顾峥好的地方就在于，他是真正敬自己是二房的正室夫人，小妾一个个抬进门，却知道让那些小妾服从自己这个正妻。
可万一呢？有一天顾峣遇上他的那个林岚呢？自己是不是也就要和季月娘一般，忍受着暗无天日同床异梦的痛苦十几年，然后也受不了和离？
常颖知道自己没那个勇气。
可若是有管家权在手……日后管教起那些小妾也就顺当的多，那些小妾对她也会更加忌惮的多，可谓是给自己身上多了一层保障。
心里想要的很，嘴上却还是要谦虚一下的。
“便是老太君不喜欢你，她也没得选。如今三太太正养病，自然是做不了这些事。常夫人难道愿意看着老太君将这管家权交给林氏？”
这话一出，常颖连客气都没法客气了，只能接过匣子，算是接下了管家权来。
季月娘将里头的对牌钥匙等诸多细节同常颖交代了一番。
常颖问道：“季娘子这般做，同老太君说过了么？”
“不消说，这也是她自己的意思。你只管放心好了，她不会找你麻烦。”
常颖觉得，这一和离，季月娘人都变了，又说不上来哪里变了。
或者说她比从前更像是个活生生的人，摆脱掉了身上那股死气沉沉的气质，虽然一口一个民女夫人的称呼着，可常颖觉得她坐在自己面前，依旧比自己更加高贵。
和离对她来说，果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季娘子，此番南下之后，还会再回来京城么？”
她本来想问，日后还能再见么，可转念一想，从前两人聊得来，那是因为有着妯娌这层关系，加之两人性情相仿，总有话题能聊。
可日后没了这层关系，自己又是顾府的人，季月娘巴不得这辈子都离顾府远远的，她又有什么理由让季月娘来见她呢？
最后问出口，便成了这样。
季月娘淡淡一笑，没说来也没说不来，只是道：“若有缘，自会再相见的。”
话说到这里，已经无甚能继续说下去的了，常颖便又说了些路上小心之类的客套话，带着一匣子的对牌钥匙起身告辞。
季月娘亲自起身送了出去，在院子门口，常颖道：“何时启程？我送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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