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今日之事人人都能看出来那火药库绝不可能是王尚书的东西，依照二皇子的反应来看他脱不了干系。皇上一定也看出来了，只不过并未做任何处理，而是默许了让王尚书当替罪羊这件事。”
“如我所料。”
顾峥疑惑的看着她，顾朝解释道：“一来如今二皇子的势力不能轻易就动他，二来三皇子身子不行无心皇位，皇上自然会让太子和二皇子互相制衡，免得一方独大，这便是帝王的权衡之术了。所以这事儿虽说闹得不小，可还不足以让皇上动二皇子的根基，最多小惩大诫。”
她这番分析正中顾峥心中所想，他不禁对这个一直以来看不上眼的嫡长女多了几分心思。
看来她能和太子搭上关系，和楚君珩走得近，也不只是凭着那张美貌胜过季月娘的脸。
自己的儿子醉心商贾之道，反倒是女儿这般出息，顾峥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悲是喜。
“按照父亲所说，今日女儿在皇上面前露了一回脸，日后父亲只怕是要被皇上给盯上了。这事儿就如同悬崖走钢丝，走稳了富贵泼天，一步走错粉身碎骨。”
“祖母不是一直想让父亲重振太傅府往日光辉么？如今看来机会来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顾朝眼里闪着振奋的光。
顾峥反而心底生出几分恐惧来。
他是知道自己平庸的，也知道自己是个缺乏冒险精神的人。
以往平庸的出不了头只能靠祖宗荫封立足朝堂的时候，他日日想着要做出点什么来给老太太看看，他不是老太太想的那般无能。
如今机会终于来了，他反而开始害怕，怕自己根本冲不过前面的重重险阻，就像顾朝说的，一步走错粉身碎骨。
再看顾朝两眼放光兴奋的样子，顾峥一瞬间有个想法，几乎就想把自己这个官丢给顾朝去做好了，说不定就比自己还出息。
可他死要面子的一个人，是不会承认自己这些想法的，忙道：“顾家冒不起这个险，稳稳当当的便是福气了。”
顾朝没理会他，回想着前世后来种种时局变化，目光犀利的盯着顾峥，只交代了一句话：“父亲只需记得，离二皇子远一点，包括顾府上上下下，离二皇子远一点。”
她说的斩钉截铁，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强势，仿佛她是顾峥的娘，顾峥是她儿子一样。
这股强势压迫的顾峥没法反抗，只能皱紧眉头点点头：“知道了。”
顾朝还是不放心，一把扯住顾峥的袖子又强调了一遍：“父亲，记住了是顾府上下，每一个人，都不可与二皇子有牵连！”
她这么反复拿出来说，不禁让顾峥心里头开始打鼓：“你究竟想说什么？”
顾朝想想顾颜，想说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她就算是说了，顾峥未必会相信，哪怕现在林岚已经不在府里了，顾峥对顾颜也不如以前那般宠爱，可他这些年来习惯性的护着顾颜的毛病谁知道改了没有。
自己想法子提防着点便是了。
“总之以父亲的本事一定知道怎么做。今日当了一次出头鸟，日后二皇子也不会轻易放过父亲，既不能与之亲近，又不能得罪他，对父亲来说不难吧？”
这说得好听是赞赏他中庸之道玩的溜，说得难听点就是说他油滑。
顾峥翻了个白眼，却不好意思再发火，点了点头，顾朝说这些话的时候十分肯定，就像是个军师一般，他虽不知道顾朝哪来的底气，可直觉告诉他要相信这个女儿说的话。
父女俩就朝政与今日火药库的事又谈论了许久，商定了许多帮扶难民的细节之后，才终于散了。
顾朝自己回了后院去，念兰早就回家了，正在濡韵阁焦急的等着她。
“小姐可算是回来了，可有哪里不舒服没？老太君也惦记着小姐呢。”
顾朝瞅瞅外面的天色，估计这个时辰老太太已经歇下了，便打发了念菊去慈荣堂找冉秋说一声，自己回来了，明儿一早会去给老太太请安，让老太太莫要挂念着。
念兰念梅伺候她梳洗之后躺下歇息，顾朝久久不能平静。
最近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多了，天气一天天冷起来，临着年关也越来越近，许多事都要好生理一理了。
按照前世的轨迹，过完了年将会有一系列大事发生，若不好好准备，到时候定然会手忙脚乱。
这次利用火药库的事情摆了二皇子一道，不过只是打了个招呼而已，想要将二皇子拉下马，扶太子上位，还早着呢。
前世老皇帝也是年后好一阵子才驾崩的，这段日子之前她要掌控好节奏，不能操之过急。
打乱了老皇帝的帝王权衡之术，于国于民都不利。
如今顾府也已经被推到了明面上，日后麻烦也会接踵而至，以顾峥那个优柔寡断的性子怕是应付不来，只能靠自己扛着了。
顾朝渐渐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来，今年年关之前，她要下江南去季家陪季月娘一起过年，不在顾府过了。
反正也没什么区别，往年最多就是大家伙一起去慈荣堂和老太太一起守岁，过了子正时分就各自散了，濡韵阁年年岁岁就只有母女俩，顾峥从来都是在锦枫斋过年的。
如今季月娘和离去了江南，顾朝不忍心季月娘孤零零的一个人，她要去陪她一起。
这想法只怕是不会被同意，不过她不在乎，既然主意打定了，那顾府同不同意她也是要去的。
顾朝翻了个身，手伸到了枕头底下，摸到一个手感丝滑柔软的东西，拉出来一看，是楚君珩给她的帕子。
那是送走林岚那天，念竹死了之后她伤心难过哭了一场，楚君珩拿来给她擦眼泪的。
当初她答应楚君珩洗干净了再还给他，后来却忘了。
如今这帕子虽说已经洗过，却还依旧留着那股清香的草药味，和楚君珩身上的味道一样，独特又沁人心脾。
顾朝摸着这帕子，不禁想起今日随他一起吃肠粉的时候，他给自己擦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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