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当时只道是寻常。
如今回忆起来，只觉得那时候楚君珩眼里似乎闪着柔情。
顾朝将帕子贴在自己胸口，满脸娇羞的笑意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到，不知不觉中她心底一块被冰封了的地方正在悄悄融化。
寒冬再凛冽，也总会过去的，冬天一过，春风还会远吗？
第二日一早，顾朝早早起来洗漱了，便去了慈荣堂等着老太太起身。
好容易等到冉秋出来见到她站在外面的时候已经有一段时辰了，顾朝一双手捧着手炉也还是冻得发红，一张小脸更是冷的红扑扑的。
冉秋哎呀一声：“大小姐在这里可多少时辰了？你们这些人眼睛都是瞎的不成？瞧不见大小姐在这里，不知道进去通传一声？”
顾朝笑道：“嬷嬷莫要难为他们了，是我不让通传的。祖母可起了没有？”
冉秋这才道：“瞧老奴这记性，大小姐快些进来暖暖身子，老太君方漱了口，正梳头呢。”
顾朝随着冉秋进了去，就在屏风外头候着，隔着屏风，影影绰绰的能瞧见老太太洗漱梳头的身影，还能听到一些首饰梳子碰碰撞撞的声音。
这些动静在清晨时分听来很是宁静。
身边来来回回的下人没有一个人理会顾朝，仿佛她不存在一样。
顾朝站在那一动不动，窗子开了一条缝，从窗子里分明就能望见她在外头等着，却故意不让她进来，老太太分明是生气了。
大概是看她冷的不行，又不忍心，索性让她进屋里等着，这便算是罚站了。
好容易，老太太才梳洗停当，由冉秋扶着出来。
顾朝忙福身跪下去：“孙女给祖母请安，祖母福寿康安。”
老太太就像没见到她这个人似的径直走过去了，到小圆桌旁边坐下，旁边自有小丫鬟递过来漱口水，又有小丫鬟捧着痰盂给老太太吐漱完了口的水。
冉秋掀开桌上盖着保温的清粥小菜，亲自给老太太布菜。
今儿早上用的是腊肉粥，并几样色泽鲜亮的时令小菜，腊肉放在粥里头熬的烂烂的，香气散发出来，四溢扑鼻，小菜炒了野生的香菇，味道也是浓郁的很，令人食指大动。
顾朝早上过来的早，并未吃过任何东西，水都没喝一口，又冻了一场，站了一场，这会儿跪在这儿闻着这些饭菜的香气，只觉得更饿了。
偏老太太像是故意的，今儿桌上这些东西还都是她爱吃的。
待会儿站起来只怕是要头晕眼花一场了。
顾朝盯着地面，闻着香气挨着饿，心中有数老太太这是真生气了，故意晾着她呢。
弄不好要让她在这里跪着等到老太太吃完了才肯让她起来。
冉秋道：“老太君且尝尝这个，昨儿才从山上采摘的野香菇，可新鲜着呢。”
“嗯，是新鲜，厨子的手艺又长进了。”
“这时节天寒地冻的没什么新鲜菜式，厨房那群人少不得拿这几样来回倒腾点花样出来，讨老太君开心，老太君可要尝尝这个？地里小鲜的白菜剥出菜心，拿老母鸡吊的高汤烫过，新鲜爽口。”
顾朝在旁边听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算是看出来了，老太太就是故意的，专挑她爱吃的东西守着她吃，好让她眼馋。
老太太吃了有一阵子，才有意无意的道：“厨房那些人再怎么倒腾花样，也比不过有些人心思活络，孙猴子都翻不出去的五指山，她却翻得出去。”
顾朝一听耳朵都竖起来了，这是终于准备搭理她了。
她忙道：“祖母说的哪里话呢，您就是那如来佛，孙女就是那孙猴子，这孙猴子终究是翻不过五指山的嘛不是，您瞧，如今这孙猴儿不就老老实实搁您面前跪着么！”
老太太本来还搬着一张脸不打算搭理她的，旁边冉秋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老太太自己终于也忍不住了，虽也露出笑意来，可口气依旧很严厉：“就你一张嘴会说，你可知道错哪了？”
顾朝转了个方向冲着老太太跪着道：“孙女昨儿回来晚了，让老太太担心了。”
“你到底是个有数的孩子，只是晚一点回来也没什么。可你昨儿实在是太没个数了！”
顾朝忙磕头下去：“祖母息怒，孙女既然敢做，就已经想好了后面的事儿，打的一定是有把握的仗便是，祖母不必忧心。”
“你都闹到皇上面前去了，还让我不必忧心，你是要气死我呀！”
顾朝嘴角抽抽，自己这是一战成名了不成？
“祖母，”她抬起头来，“昨儿孙女回来同父亲谈过了，这次皇上对顾家很是满意，还觉得从前埋没了父亲。孙女不才，愿意借着这次的东风，扶持父亲乘风破浪，重振太傅府昔日光辉。”
顾朝坚定的眼神落在老太太眼里，她几乎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了从前自己夫君活着的时候的影子，那般的意气风发，那般的肆意年少。
就是这样的眼神，她连自己儿子眼里都没见到过。
老太太忽然相信，这孩子是她那死去的夫君在底下选中的，将来顾府指定了要托付在这孩子身上重新光耀门楣。
她心口涌上来一阵感动，或许她一辈子心心念念想看到的场景，有生之年能靠着这孩子再看一眼。
“起来吧，好孩子。”
冉秋忙过去扶顾朝起来。
顾朝没吃东西，跪了这阵子一起来有点眼花，亏得冉秋扶着她。
老太太让顾朝在小圆桌上坐了，才换了慈爱的口气说道：“孩子，如今你也长大了，许多事你父亲都比不上你，既然你打定主意要做，那就放手去做。只是一样你记住了，顾府再经不起风雨飘摇，你明白吗？”
顾朝用力点点头：“祖母的心思，孙女都明白。日后孙女所作所为都会以顾府为先，绝不会让祖父当年挣下的光辉就这么断送在我这一辈手里头。”
老太太有点热泪盈眶了。
多少年没有过这样激动的心情，想想她舔着脸替儿子去求官职的时候丢的人，如今能有这样一个孩子，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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