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喘着粗气，嗓音嘶哑，瞧着顾朝的时候眼睛都开始发红：“不管是相貌才学，琴棋书画还是女红你统统都不如我，我的这些许长处从没有人注意过，提起我就只知道说一句顾家那个庶女。”
顾朝听着她的嘶喊，仿佛回到了前世自己临死前的那一刻，顾颜这番话说的几乎同那时候一模一样。
只不过充满恨意的换成了她，双眼发红的换成了她，而占尽优势的人换成了自己。
“凭什么，就因为你是嫡妻肚子里爬出来的，不但占据着嫡长女的名声，从小锦衣玉食，你将我当狗一样的随手赏赐一点，就能博一个好名声。”
顾颜说到这里红着的眼睛落下泪来，到底是不到伤心处不落泪，顾朝看得出也相信顾颜这时候是真难过。
就连说出来的话都跟她临死之前她说过的一字不差。
可顾朝一点都不心疼她，这都是顾颜自找的。
“所有我要很努力才能得着的东西，你什么不用做就能轻易得到，又从不当回事，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吗？你说凭什么！”
顾朝冷冷盯着她，慢慢张开嘴唇，喉咙里吐出一句：“因为这些都是你欠我的。”
只是没有人听到罢了。
命运果真是个轮回，前世她怎么趴在她脚下卑微的祈求她，这辈子顾颜就怎么在她面前卑微的祈求她。
曾经顾颜一点怜悯都不给她，如今顾朝也不想给她半点怜悯。
她提高了声音道：“但这些也都不是你能杀我的理由。”
老太太也是气愤不已，指着顾峥骂了句：“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你宠出来的孽障！”
顾峥因为出了这种事本来就觉得没面子的很，此时心底还是想保着这个小女儿的，他也知道自己这些年来对顾朝不好，此时顾朝如此有体面，他不能在顾朝面前太过护短顾颜了。
“快些同你姐姐道歉！”顾峥厉声道。
顾颜疯了一样扭着身子挣脱了顾峥的手，大声喊着：“我不道歉，我不道歉！”
“顾颜！”顾峥厉喝一声，“这是命令！”
顾颜震住了，伤心至极的看着顾峥，从小到大顾峥大声说一句话都不舍得，如今竟和她说出来，这是命令？
“爹爹，连您都已经不再疼我了是吗？”
顾朝瞧着她，又开始卖可怜。
她故意道：“父亲怎么会不疼你，自小到大父亲最疼爱的便是你，以至于连儿子流落在外他都不曾过问一句。既然父亲疼你，自然也就不愿意看着你犯了错误入歧途，纠正你一下也是有的。父亲，您说是吧？”
顾峥明白顾朝这是在逼迫自己，如此他更加不能护着顾颜了。
他狠了狠心道：“你做错了事，还如此执迷不悟，为父不得不惩罚你，让你长长记性。”
顾颜哭的眼泪如注：“可她没有死啊！我做错什么了？她根本就没有死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没死是我命大，你想要我的命这事儿，确确实实是你做过的，你自己承认的。不如我现在捅你一刀子，你也没死，我是不是可以说我没捅过？”
顾颜噎的不行：“你这是狡辩！”
顾峥终于忍不住给了顾颜一个耳光，到底还是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他下手并不是很重，却还是给顾颜打蒙了。
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顾峥，眼神渐渐凉了下去。
老太太瞧着顾峥这模样，也知道在这样下去他怕是又要糊弄了事，这事儿还得自己来做这个恶人。
这两个孙女之间如果一定要取舍一个，她还是清楚该选哪个的。
她定了定神道：“老大，府里实在是容不下这样的孽障，如今心性已经歪了，又险些筹下大错，杀心太重，总得有个法子处理才行。依我看，不如就送她去寺庙里静静心的好。”
“对外就说是为家中祈福，等什么时候心思清静了，再接回来。”
说完老太太看着顾朝，这事儿惹的是她，这般处理行与不行最终还是要看顾朝同意与否。
话虽如此说，可是谁都知道，这一去只怕是这辈子回不来了，即便是能回来也只有一种可能，拿来联姻。
可谁又愿意娶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庶女呢？
所有人都看向顾朝，顾朝神色始终是淡淡的，目光里看不出什么来，脸色因为虚弱而有些发白，一副随时都能晕过去的样子，又好像游离于尘世之外，浮于三千繁华之上。
顾峥自然也明白这个处置背后的意义，他心里到底是有些不忍，却又不能说什么，只能紧闭双眼不去看顾颜投来求救的目光，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顾颜不想去寺庙，那个清苦之地什么都做不了，去了就回不来了。
只要她离开顾府，用不了多久这个府里的人就会忘了还有她这么个庶出的三小姐，那她就永无翻身之日。
但只要她不离开这里，以后总就还有机会翻身，她不能走。
她求救的看着顾峥，顾峥躲避她的视线，她就跪下去，抱着顾峥的大腿，小婴儿一样的声音一声声的喊着：“爹爹，爹爹，您不要女儿了吗……”
这声音落在顾峥心里像是刀割一样的疼，他只能伸手摸摸顾颜的头顶道：“颜儿，你便放心的去，爹爹会去看你的。”
顾颜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她知道没有希望了。
这个家唯一还疼爱她的人都能说出这种话来，她知道今日自己就算是再怎么闹腾也躲不过这一劫，顾朝这次是铁了心想要扳倒她，不留一丝丝余地。
顾颜咬着牙，撑在地上的双手慢慢捏成了拳头，她什么都失去了，身子，名誉，地位，体面，想想后半辈子青灯古佛，那种暗无天日的绝望就令人崩溃。
老太太看了顾朝许久，她也没发话，她就当顾朝是同意了。
“既如此就这么定了吧。事不宜迟，你今日就出发过去，免得日子久了夜长梦多。既然是为了祈福清修，你也就不用带人过去伺候了，以后凡事自力更生，寺庙大师都慈悲，总不至于缺了你一口饭吃，饿不死，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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