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洲领着自己儿子和顾念安往外走，念兰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几个大男人守在这里到底不像话。
人都走光了，屋里安静了许多，看着念兰包裹得像粽子一样的双手，季月娘这才想起来，不知道顾朝在里头是不是也被动刑了。
这个念头一出，不禁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沈嬷嬷在一旁安慰她：“娘子莫要多想了，小姐机灵，必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再说咱们季家和京城顾家都不是吃素的，一个小小的知州想要对小姐动手，他还没那个胆子，要不这孩子也不至于成了这幅样子。”
松云也说道：“是啊，必然是他们想要屈打成招又不敢对小姐动手，所以才可劲儿折磨念兰，想着一个下人打了也就打了，小洁一定会没事的，娘子暂且先放宽心一些。”
季月娘心里乱的像一团麻，旁人七嘴八舌的劝慰也不能让她觉得舒服一点，一会儿想着女儿会不会受罪，一会儿想着元晔在涂月香那里会做什么，为何到现在还不回来。
思绪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人也是憔悴的不行。
入夜，念兰依旧还没有醒，只是烧的不那么厉害了。
而元晔依旧还没有回来，甚至连个信儿都没传回来。
沈嬷嬷三番五次的请示季月娘要不要派个人去问问是什么情况，都被季月娘给拒绝了。
“我信他，既然敢让他去，那就不能对他有怀疑。”
话虽如此，季月娘自己心里也是没底的，她也说不上来为何会觉得不安的厉害，也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想要怀疑些什么。
外面漫天的焰火，一浪接一浪的爆竹声，扰的她心都乱了。
季家大宅的这个年，是史无前例的冷清的一个年，甚至年夜饭都没有坐在一起吃，各人都没了心情，草草打发了肚子了事。
季月娘守着念兰，一屋子贴身伺候的人陪着，就这么枯坐了一整夜没合眼。
直到天快亮了的时候，沈嬷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娘子要不先去歇息一会儿吧，如今守岁也已经过了，这么点灯熬油的熬着身子受不住啊！可别回头小姐回来了，却见到一个倒下的您，可就不好了。”
季月娘木然的被沈嬷嬷搀扶着去躺下，闭上眼睛却睡不着，眼前走马灯似的变换着画面，一会儿见到顾朝被动刑，一会儿见到元晔与涂月香拉着手出现，过一会儿又瞧见顾颜母女两个站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季月娘才终于在一片混乱的画面里睡过去。
大年初一，满大街上热热闹闹，邻里互相奔走串门拜年，天上和应景的飘起了鹅毛大雪，坊间都在说这是个好兆头，毕竟瑞雪兆丰年么！
季家大门紧闭，无一人进出。
偶有路过的闲人爱嘟哝两句，这高门大户的怎么大年初一如此冷清，也没个客人上门，也不出门去会客。
便有那多事的爱显摆自己知道得多，说起这家里人出了事儿，前日里不是招惹了那涂夫人么？如今被涂夫人给盯上了，表小姐只怕是没命活着回来，哪里还有心情过年。
顾朝在监牢里坐着发呆，涂知州忙着四下里奔走应酬到处拜年，没空管她，她也乐得自在，就当是多活一天了。
涂月香昨夜里睡的不怎么好，快天亮了才熬不住睡过去，直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
至于元晔，就这么在椅子上对付了一晚上，说睡也睡了，说没睡也确实没怎么睡着，涂月香起身见到他的时候，元晔眼下挂着两团乌青色。
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眼皮子有些红肿，眼睛里头也有些许的泛红。
涂月香是个爱体面的人，吩咐底下人打了水来细细的梳洗了，精致的上了妆，也难以掩盖她泛红有些浮肿的眼睛。
元晔经过了这么一晚上，也算是想开了一些，反正回不去，也不能这么蓬头乌面的，也梳洗了一番，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涂月香看他如此识时务，心里也高兴，吩咐下去准备早点来，尽管这个时辰都已经可以用午膳了。
清粥小菜呈上来，元晔神色淡然的坐下来与涂月香同桌用膳。
涂月香对于他这般顺从很是意外，还以为他会端着饭碗自己去一旁吃，或者得自己费一番口舌才能让他和自己坐在一张桌子上。
她稀奇道：“你就这么痛快坐上来，如今你不厌恶我了？”
“厌恶又如何？就算我不与你同桌同食，你会放过我？”
“倒也是这个理儿。”涂月香笑着，亲自给他盛粥，“你早知有今日，当初又何必非要拒绝我呢？你看咱们现在这样相处的不也一样好好的，真是白白蹉跎了那许多的年岁。”
元晔没搭理她这句话，只是问道：“看你打扮一新，今日可是要去哪里拜年？”
涂月香喝了一口粥摇摇头：“哪都不去。”末了就看着他笑。
元晔被她看的不自在，略略皱眉：“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能主动来问我的事儿，我很高兴。”她索性饭也不吃了，就这么两手撑着下巴盯着他看。
他可真好看啊，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并不怎么明显，比起来少年时的他，如今依旧英俊风流，只是多了几分沉稳。
这张脸走出去也不知道多少年轻妇人要挪不开眼了，她怎么可能出去拜年。
好容易得来的与他相处的机会，她不会浪费的，更不会带着他一起出门，白白便宜了那些垂涎他美色的女人们。
元晔老是被她盯着，尽管心里不悦，也知道她就是这个性子，想干什么就干了，旁人谁也阻挠不了她。
“只是随口问问，看你收拾的如此规整，还以为你要出门。”
涂月香道：“我拾掇规整是因为你在这里，难得能有机会与你独处，自然要以最美的面目给你看。”
她这话说的认真，这一刻元晔忽然觉得其实她也没那么讨厌，这幅认真的样子反倒像极了一个执着的少女。
只是执着的坚持着自己想要坚持的事，不会为外力所动，这样一份精神，如果换了一个人他大概会觉得十分欣赏，只是这个人是她，他就觉得非常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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