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外头送走了翟公公，老太太脸上终于不用挂着假模假样的笑了，上下打量了顾朝一眼：“这孩子，怎么瘦成这样子了呢？”
这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季家没给她吃饱饭，别人过完年都圆润一圈，她倒好，清减了还不止一圈。
顾朝心里冷哼，她都站在她面前这么半日了，她终于看见自己瘦了。
她听得懂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只是懒得与她犟嘴：“外头风凉，祖母年纪大了受不得风，孙女扶祖母进去。”
老太太接二连三出招她都不理会，弄的有点莫名其妙，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先进去再说。
她与冉秋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太上了台阶，后头车马什么的自然还是从角门进府，顾朝回头瞄了一眼，险些忘了一桩要紧事。
“后头那辆马车单独从后门走。”她指挥道。
那马车里头正是顾颜。
后门进去直通后院，可以顺着小路回锦枫斋去，若是从角门进就必须经过前院让顾颜自己下来走回去，到时候七七八八的什么人都瞧见她肚子大了。
万一家里有客人，再万一被客人撞见了，那太傅府里头这一干姑娘们的名声都要被她连累的荡然无存。
姑娘们都还没说亲呢！
顾颜知道自己见不得人，也不想被沿街的人瞧见自己大了肚子，因此一直躲着没下车。
这会儿听顾朝这么吩咐，当然猜到了顾朝的用意，明知道顾朝是为她好，却还是觉得心里一口气堵得慌。
不就是嫌她丢人么？
怎么不想想她怀着的是谁的孩子？怎么也不想想日后她以一个庶女之身嫁进国公府是何等荣耀？
目光短浅，只顾看眼前，没用的东西！
老太太也很是好奇这车为何要独独从后门走，特意问了一句。
顾朝因着身边跟着许多人，故意瞒下来：“那里头啊可是顶顶重要的东西，是孙女特意给祖母准备的惊喜呢！直接送到后院去，省的被人瞧见了。”
老太太配合着她打趣儿：“看不出来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还这么孝顺呢。”
“那是……”
顾朝嘴上说着，心里默然道，对不住了祖母，不是惊喜，是惊吓。
回了后院去，顾朝先领着自己身边的人去濡韵阁换了身家常的衣服，这才又领着人去了荣寿堂，正经给老太太请安敬茶。
算是过年该尽的礼数这会儿都补上。
原先一场交锋，被翟公公从中搅和了一番，如今顾朝气性也消了，想起自己日后要嫁与楚君珩，还得从家里出门子，早早闹翻了终究不好。
老太太先低了头，自己也用不着堵这口气，给她伺候舒服了，也省的让她天天变着法儿想主意跟自己使坏。
她也好留出精力来干大事。
老太太三番五次的试探她，顾朝只当做不知，始终态度恭敬，这么几轮下来，老太太拳拳打在棉花里，顾朝可不是个傻子，只能说她这是在示弱。
这么想着，老太太心里头也舒服多了，问起那马车里究竟是何惊喜。
顾朝一脸俏皮：“这可是单独留给祖母您的，孙女不想让旁人知晓。”
老太太听懂了，把一屋子下人都遣散出去，连冉秋都没留下。
顾朝确认外头没人偷听，这才凝重了脸色；“祖母，是孙女刚刚说错了话，那马车里确然不是什么惊喜，倒不如说是惊吓准确一些。”
老太太脸色也跟着黑了：“惊吓？”刚刚才缓过来的心情又开始浮躁：“你这出去一趟，没带回来点什么好东西孝敬我也就算了，怎地还带了个惊吓回来？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是个东西，是个人……也不能说是一个人。”
她这一个人又不是一个人的说法，老太太听着嗤笑一声：“怎么，难道还能是个身怀六甲的妇人不成？你这孩子，带个孕妇回来给我做什么？”
顾朝也不说话，就只静静的看着她。
老太太瞧着顾朝的神色渐渐就笑不出来了。
“不会真让我猜中了吧？”
顾朝依旧不说话，她真怕老太太听闻了这个消息直接背过去，又觉得老太太应该不至于这么脆弱，就让她猜吧，猜的确然很准。
她如此正经的脸色让老太太的神情再度变了变，僵硬又震惊，颤抖的伸手指着她问道：“你你……你究竟搞什么名堂？难道你想让我重新把你娘接进门？我告诉你，不可能！既然当初你母女两个一意孤行非要和离，就该想到这辈子回不来了，如今想走就走想回就回，你以为这太傅府是客栈吗？”
顾朝被她这个误会弄的有点哭笑不得：“祖母，您冷静一点，我娘别说并未有孕，便是有了也断然轮不到顾府来接着。这人孙女既然带回来了，那就有必须带她回来的理由，她本就是这府里的人。”
老太太一听不是季月娘，先松了口气，后面一听本就是这府里的人，又紧张起来，隐隐约约已经有了答案了，只是不敢往那方面去猜罢了。
这点灯熬油的滋味实在是让人难受，倒不如一刀切了来的痛快：“你直接说了是睡吧，我受得住。”
“是顾颜。”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底，老太太一听顾朝说出来顾颜的名字还是身子一震，险些晕过去。
顾朝就知道她年纪大了受不住，忙上前扶着她给她顺气，又倒了茶给她喝下去。
老太太总算缓过来一口气：“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不是……”
说着又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了。
顾朝怕她急坏了，索性将顾颜怎么借着二皇子妃的手从西山寺院逃出来，怎么被顾峥偷偷安置在前院藏了几日，又怎么勾结了楚墨跟着使团的队伍跑了，都细细说了。
老太太始终憋着一口气，有些事其实她早就已经知道了，只是顾颜早就已经从骨子里废透了，她又厌恶顾颜出身，是一个青楼女子生的，一直懒得理会。
不成想如今成了这般光景。
“她这野种究竟是怎么来的？”
“祖母，这可不是野种，这是镇国公侄儿楚公子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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