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这番话，也算是要给顾峥留个颜面，顾朝没反驳，乖乖应了，她听得出老太太这话里头的意思，不只是让她去同顾峥道歉，更是要让她去劝劝顾峥，让他同意这件事。
顾朝当然要去劝，但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顾峥都听不进去，他不会同意的。
所以她不会傻不拉几的亲自去触霉头，道歉是要道歉的，劝他这件事，得找另一个人来做。
荣寿堂这里暂时就没有别的事了，老太太借口乏了，让大家都散了。
顾芷在里头憋得难受，如今出来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跟在顾朝身边说的咬牙切齿的：“她这种人早就应该这么处理了，也就是大伯父偏心，可惜了大姐姐要被她连累。”
顾朝冲着她竖起食指嘘了一声：“你悄声些，二叔二婶还在呢。”
“我不怕，连我都晓得有些事该做有些事不该做，她如此不顾后果，实在是让人不齿。”
她是年纪小，也性子活泼且话多，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很懂事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顾朝摸摸她的头：“这事儿若是不解决了，咱们顾家的姐妹，包括你，日后都会受影响，我这样做并非是为了打击她，而是要顾全大局。”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亏心，她走到今天这一步就是为了打击报复顾颜，只不过有些事不是她能够控制的，她也没想到顾颜会怀孕，只不过是因势导利见机行事罢了。
她没回濡韵阁，而是直接去了前院顾峥的书房。
顾峥果然正在书房里生气，见她进来，怒道：“如今底下人越来越不懂规矩了，竟然都不通传一声。”
“父亲息怒，是我不让他们通传的。”
开玩笑，通传了她还能进来么？
顾峥只是冷哼一声，也没将她赶出去，如今这个女儿出息了，敢当众架着他的手了，赶得出去吗？
“女儿是奉祖母之命来给父亲道歉的。”
顾峥斜了她一眼：“你祖母不说，你今日也不能来给为父道这个歉是不是？”
“祖母不说，女儿也是要来的，今日女儿的行为确实是忤逆了父亲，是女儿的不是，请父亲原谅女儿。”
“我不原谅你有用吗？你忤逆我是第一次吗？如今你长大了，出息了，攀上高枝儿了，连我这个做父亲的都不放在眼里，这个顾家当家做主的是你了。”
顾朝只是笑笑：“父亲多虑了，不管日后发生什么，父亲终究还是女儿的父亲。”
她这是在给顾峥吃定心丸，前世发生的一切，确实有一部分是顾峥推动的因素，但她一个做女儿的，将顾峥弄成今天这个样子也已经够了。
好好一个当朝三品，被自家女儿折腾的与妻子和离，儿子不认他这个爹，被迫送走了宠妾，如今又要被逼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从族谱中除名。
从今往后的每一个日日夜夜他都要背负着这些痛苦活着，对顾峥来说，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也是很重的惩罚了。
顾峥听着她这番话，看了她半晌，原先还有些愠怒的神色渐渐变得无奈，甚至还夹带了一丝悲哀。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如今是个什么处境，妻离子散不过如此，最后留在他身边，信誓旦旦表决心不会离开他的，反而是他一直以来最不待见的大女儿。
但日后这个表决心的女儿也是要嫁人的。
他还不是要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从前他不愿意娶季月娘，顶着压力将林岚抬进门，倒也是过了一段与妻子琴瑟和鸣，与宠妾蜜里调油的好日子。
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吧，如果他当年不纵着林岚对季月娘下药，不对两个女儿区别对待，对儿子也上心一些，今天事情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觉得对着顾朝已经无话可说了。
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看着顾朝跟他宣告胜利。
“你不劝我接受这件事？”
“不劝。”顾朝坦诚道，“这时候女儿说了父亲大概也听不进去吧，只能等父亲自己想通。”
顾峥苦笑：“你出去吧。”
“那女儿告退了，父亲也不要让自己太过劳碌，无事时好生歇息。”顾朝福了一福，起身退了出去。
临关门前，她看见顾峥背着手站在书架前头，仰着头在看着什么东西。
顾朝顺着他目光的方向落过去，墙上是季月娘早些年画的一幅画，喜鹊报春图。
她还尚未记事的时候那副画就已经挂在那里了，在此之前顾朝从未注意过季月娘的话竟然还留在顾峥的书房里。
也不知道此时此刻顾峥看着这幅画，心里在想什么？
她觉得顾峥的背影透着一股子凄凉，从前直挺的脊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也有了一丝佝偻。
看着让人觉得可怜。
顾朝没多想，关上门退了出去。
“备车，我要出去一趟。”她吩咐道。
晌午刚过，陶喜就匆匆来通报：“大姑奶奶回来了。”
顾峥用过午饭正准备小憩一会儿，一听说大姐回来了立即坐起身：“大姐忽然回来干什么？到哪了？我去接一下。”
“用不着，我自己会走。”人未到声先至，下人打了帘子，顾沁大踏步的走进来，偏了偏头厉声道：“都出去！”
屋子里侍立的下人们一个个鱼贯而出关上房门。
顾沁一向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尚未出嫁时也极少发脾气，能惹的她发脾气的事儿绝不是小事儿。
顾峥一看大姐这个架势就知道她这次回来是为什么了，垂下头去：“大姐也听说了？”
“我岂止是听说了，我还差点被你气吐血。”
她甩着华丽的大袖坐在了椅子上，气势霸道又凌厉。
如果连老太太都镇不住他，那么顾沁就一定能镇得住他，男人出了母亲之外，普遍畏惧大姐这个存在。
尤其顾沁这个大姐嫁的还是高门。
公主府规矩森严，出了这种事，长公主二话不说先将顾沁给训斥了一顿，若不是顾朝去的及时，顾沁这会儿还在站规矩呢。
“此事非同小可，且不说顾家的姑娘们，就连博礼和可璇也会受到牵连，此事你万万要好生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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