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早,照旧还是早朝的时辰,宣德帝刚听着礼部和钦天监将登基大典的日子给定下来,就听外头有人敲闻登鼓。
大殿上群臣一个个目瞪口呆,先帝在世时这几十年没用过的闻登鼓响了好几次,如今新帝登基才第二次早朝,竟然又有人敲闻登鼓。
这年头究竟是犯了什么太岁,如此的不太平,哪来的那么多冤假错案要惊动天听?
茫然的大臣们看着宣德帝,宣德帝同样的茫然,不过很快他就收起了这份茫然,甚至还觉得有点期待。
“常年不曾被人动过的闻登鼓近来频频响起,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是一件好事,这说明百姓敢于开口了。把人带上来。”
翟平扯着嗓子喊了一喉咙,底下一层一层的把话传出去,直到外头宫门处。
但底下人也很快回来传话了,十分的为难:“陛下,各位大人,外头敲闻登鼓的是个……是个孕妇……”
众人皆犯了难,这里可是金銮殿,女人进金銮殿本身就已经是大忌,前有一个顾朝已经够了,如今又来一个,居然还是个身怀六甲的。
这年头,这些女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离谱了?
一个孕妇来敲闻登鼓能干什么?难不成是自己身在孕中被腹中孩儿的父亲抛弃了?
宣德帝倒也很是好奇一个孕妇为何要来敲闻登鼓,不过大秦历来的规矩就是只要来敲了那就必然要见的。
“宣。”
翟干又是尖细了嗓子一顿嚎,底下人层层叠叠的传了话出去,盛装打扮的顾颜大腹便便,由侍卫领着上了大殿来。
大家都好奇击鼓的人究竟是谁,是以都回头去看,楚君珩倒是很淡定,并无多大兴趣,因此也就没理会。
直到顾峥和顾峣兄弟两个连金銮殿上的规矩都不顾的忍不住发出呼声:“怎么是你?”
楚君珩才终于被勾起了好奇心,回头看了一眼。
该死!
顾颜已经走到了前头,挺着肚子十分不方便的跪下去,想要磕头都几乎压不下去身子。
顾峥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这个一直以来疼爱的女儿了,此时看见她这副模样,神情十分复杂,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又是觉得丢人。
有心要上前去扶一把,却还是碍于规矩未曾敢这样做。
顾颜倒是也瞧见了父亲在旁,说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假的,但无论如何也是要先给宣德帝磕头才行,对父亲她只能暂时选择视而不见。
只是三呼万岁的时候,声音明显带了些许的哽咽。
宣德帝并未注意过顾颜此人,此时顾颜气质模样又变了许多,宣德帝并不认识她,看在她是孕妇的份上,喊了声免礼平身,又允许她站着说话。
看着顾颜起身起的如此艰难,顾峥三番五次的忍不住自己的脚步往她那边挪,又三番五次的硬逼着自己不要乱来。
最终也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顾颜自己挣扎着站起来,顾峥不忍心看,别过头去。
楚君珩看到顾颜的时候就知道她今儿跑上来没什么好事儿,不过她再怎么作妖他也依旧有法子应付,且先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想如何。
顾颜站起来先是再次给宣德帝谢了恩,然后又开口介绍自己:“陛下,臣……民女顾氏……”
这句话她说的极其艰难,如今她已经不再是顾家的女儿,并没有资格在皇帝面前自称臣女,只能自称民女。
顾峥一双手捏了捏拳头,听着真是揪心的很,此时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对顾朝那个大女儿又是一股气冲到头顶。
都是自家姐妹,何至于把妹妹逼到这份上?
宣德帝对她究竟是谁并不怎么感兴趣,只是听她姓顾,面色倒是和善了几分。
顾颜继续道:“陛下恕罪,民女今日前来并非是自己有什么冤屈,而是为了大秦的声誉而来,还请陛下恕民女无罪,民女方敢开这个口。”
宣德帝哦了一声:“既然是为了我大秦,那自然立意是好的,朕准你说。”
他很懂得话留三分,并不把话说死了,万一顾颜说出来什么不能恕罪的话,宣德帝也还有点余地转圜。
顾颜拔高了声调,目色狠戾了几分:“陛下,民女听闻镇国公与成新公主得了陛下赐婚,不日即将成亲,此事可是谣传?”
听闻她说的事情和顾朝有关,宣德帝身子直了直:“朕亲自下旨,自然不是谣传。”
“陛下,成新公主乃是先帝义女,先帝亲封的公主,因着这个名头不知道享了多少泼天的富贵,可如今先帝大行不久,公主却喜气洋洋张罗着要嫁人而不是素衣素服替先帝守孝三年,这让先帝在天之灵如何安息!”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在大殿上回荡,像是个警钟一样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昨儿楚君珩求宣德帝赐婚的时候,说的是顾家嫡长女,而不是成新公主,宣德帝也同意了赐婚这件事,竟然无人想到顾朝还有成新公主这个身份。
今日要不是这个妇人提出了这件事,那大秦国的史书上当真会留下一笔笑话,先帝大行尸骨未寒之时唯一的公主却吹吹打打大办婚事。
上首的宣德帝,前头站着的楚君珩,在听完了顾颜这番话之后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楚君珩甚至还抢在了宣德帝前头沉声逼问:“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先帝其实你一个妇道人家能随意议论的?”
要毁了他的婚事想都别想,但此事又确实是顾颜说的占理,他一时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反驳顾颜,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将矛头引向别的地方。
宣德帝在他开口的时候还瞪了他一眼,但听他说完之后反而受到了启发,对顾朝应该给先帝守孝一事避而不谈,反倒问道:“此事乃是朕亲自赐婚,顾氏,你这是在质疑朕的旨意不成?”
老太子党有几个老臣也都看出来宣德帝的意思了,他这是有意要维护顾朝啊!
想起来曾经顾朝还不是成新公主的时候,太子险些将顾朝娶回府里做侧妃,后来又同二皇子抢人,结果先帝一句话让顾朝成了义女,兄弟俩的义妹,这下宣德帝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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