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沉沉压在城楼。
西城门一带已显冷清。
几日前,督军杜生身中毒箭,重伤卧床,西城防务落在千户张松肩上。
天色渐晚。一个值守小兵急冲到张松面前,声音发紧:“大人!西边来了人!骑着老驴!是胡伯!祁家的胡伯!”
“胡伯?”张松心一沉,立刻冲了出去。
城外路上,一头跛足老驴慢得几乎停下。
胡伯趴在驴背上,手臂勉强环住驴脖子。
他脸色灰败,眼窝深陷,嘴唇干裂。
汗水湿透的衣衫沾满尘土,整个人像被抽尽了力气,随着驴步晃悠。
这驴本就是病,驴再加上胡伯本身就是一把老骨头,这路又崎岖不平,这三者加在一块儿倒是让胡伯吃了些苦头。
“胡伯!”张松急步上前,“怎么回事?祁小姐呢?”
胡伯认出张松。他嘴唇费力翕动,声音嘶哑破碎:“张千户。”
他搀扶着胡伯下驴,见他一只颤抖的手挣扎着伸进最内层的衣襟,摸索着。
几息之后,掏出一个被汗水浸得发软、没有署名的黄纸信封。胡伯将信封推向张松,喉咙里挤出没什么声儿的话:“这个信是小姐托我给你们的。三日后会有决战。”
“三日决战?!”张松头皮发麻!他一把接过那薄薄的信。
胡伯身体一软,被旁边的人捞住,坐马车都够他吃一壶了,竟没想到那些人还给他安排了一只病驴。
他这会儿可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莽格勒设下死局?!张松一瞬间冒冷汗,可这信指定要给杜生看。
先前给他送药时,他还重伤未醒,现在总不能过去碰碰运气吧?
可这些东西,青城也就只有杜生有话语权了。
“来人!”张松厉声喝道,“带胡伯去休息!把门口的马给我牵过来!”
他将信揣入怀,按着刀,大步冲上城口。
杜生养伤的小室药味弥漫。
两名亲兵把守。张松在门外站定,语速快而低:“北线急报!胡伯亲送!祁小姐的信!”
亲兵神色骤变,一人闪身入内。
昏暗室内。
杜生裹着厚被躺在榻上,面色蜡黄,腹部的那一剑让他可受了不少苦头。
听闻祁祁云熙的信,他猛地睁眼,眼中疲惫带着被搅扰的烦躁。
“胡伯人呢?”声音嘶哑。
“城门处脱力了,只带回信!张千户亲呈!”亲兵跪呈。
杜生皱眉。他动都难动,强撑着痛意,让亲兵将他扶了起来:“把信给我。”
亲兵撕开封口,抽出一张同样普通的纸笺递给他。
“请杜督军速遣亲信,持此信至西丛的西区来福商会寻商会总管南钰面呈。”
“事关北线,我与芒格勒定下赌约,三日之后必大雨倾盆,此刻他将待人来攻占青城。”
室内死寂只有杜生翻看信纸的声音。
亲兵困惑看向信纸,又看督军。
说不震惊是假,杜生心中的惊涛骇浪:
“三日……”这两个字像淬毒的针,狠狠刺进杜生昏沉的脑海。
他眼前瞬间浮现出祁云熙那张总是过于平静的脸庞,以及北疆连绵的阴云。
她竟然…在用这场即将到来的雨做赌注?!
那是何等疯狂,何等决绝的开幕信号!一股寒意窜过他脊背,仿佛伤口浸入了冰水。
别说是三天,恐怕半个月北疆都不会再出现一滴雨。
这也是为什么他现在能心安理得躺在床榻之上的缘由。
祁云熙竟敢赌这场雨,他在心中嘶吼,那声音被现实中的虚弱死死压在喉咙深处。
剧痛从伤腿阵阵袭来,提醒着他此刻的狼狈。
他一身引以为傲的武功、他杀伐决断的魄力,全被禁锢在这副残破的躯壳和这张该死的病榻之上。
空有督军之名,竟连自己的营帐都走不出去!这股噬骨的无力感让他几乎要发狂。
他不清楚齐云熙想要做什么,但如果他现在全心全意的站在那,兴许能帮助祁云熙一大步。
愤怒之后,是刺骨的冰冷现实。
陈军主力被打残,剩下的士卒像惊弓之鸟。
莽格勒人虽也传言起了瘟疫,但兵力依然占据压倒性优势。
这场所谓的决战,无论下雨与否,在杜生看来都指向同一个结局,败。
一场用士兵的尸骨铺就的、绝望的败仗。
祁云熙是个聪明的人,她必定是已窥见这避无可避的败局,所以她这封信的真正目的……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南钰这个名字上。
西城来福商会总管?
一个念头如惊雷炸响,他想起来了!三个月前在皇城的北封王陈云起的府邸深院,祁云熙曾经直言问他是否谋反。
杜生当时就在场,只当是一场玩笑。
毕竟再怎么舞刀弄枪,也绝不会真舞在皇家的面前。
他虽然也相信过齐云熙真的打算造反。
离开皇城前夜也亲自去找过祁云熙向她投诚。却被他三两句话打发离开时,他就已经断定祁云熙所说造反只是不过是玩笑。
南钰这个名字,和几月前他私下去寻祁云熙时的那双充满野性的眼睛猛地重合。
他心中不由一沉。
亲兵困惑地捧过杜生接来的信纸茫然无措。只感到督军的目光骤然变得极其复杂。
他可是军队,祁云熙居然让他去找一个商会的总管来企图破解这场军事斗争,所想传达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祁云熙没有他想象之中的那么简单,他以为或许祁云熙赡养了几千私兵。
但如果只是那几千私兵的话,根本就解不了青城的燃眉之急。所以祁云熙手下的人数一定是能解这燃眉之急的人数。
蛮军此次攻打北疆,人数一万。他陈军以接近两万的人数抵抗也连连败退。
根据探子回报,蛮军此次还有六千以上的兵力。并且个个都是草原之上的勇士猛将,一人敌三不足话下。
如果这场仗必须赢的话,那他们陈军的兵力必须远大于蛮军。
最起码齐云熙得掏出将近1万了。
不过一个商会怎么可能召集将近1万的兵马?别说是他们了,就连皇帝或许也根本没有发觉。
他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但是潜伏在北疆的危险正在膨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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