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珠玲就跑去找柳灵荷要钱。
“五十块？”柳灵荷吓了一跳，手里的扫帚差点掉在地上，“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给。”钱忠汉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掏出五张大团结递给珠玲。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那几张崭新的钞票上，泛着淡淡的光泽。
“谢谢爹！”珠玲小心翼翼地把钱放进她那个破旧的玄猫包里，生怕弄皱了。
柳灵荷看着丈夫，无奈地摇头。这个出了名的抠门鬼，对闺女倒是大方得很。想当初，她买条新裙子都要跟他磨破嘴皮子。
“四哥，帮我请个假。”珠玲说，“我要带小芷子出去玩。”
“你自己去？”柳灵荷担心地问，手里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月容姐陪我。”珠玲说，“让姆妈在家好好休息。”
月容欣然答应，带着两个小姑娘直奔百货商场。
初夏的阳光有些刺眼，但街上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不是说吃冰糕吗？”小芷子狐疑地问，眼睛却被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
“当然要吃，”珠玲得意地说，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但出来玩，光吃甜食哪行啊？”
小芷子想起珠玲要到的五十块钱，眼睛亮了起来。在老家时，姥姥带她逛街最多给她花一两块钱，这回可有的玩了。她偷偷看了眼珠玲，心想这个姐姐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百货商场的走廊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顾客在闲逛。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斜斜地洒进来，将地面映照得一片金黄。
珠玲迈着轻快的步伐，直奔食品柜台而去。她的玄猫包随着步伐一颠一颠，发出轻微的响动。身后的月容不紧不慢地跟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这个活泼的小姑娘。
“阿姨，这个巧克力怎么卖？”清脆的童音在安静的商场里格外响亮。珠玲踮起脚尖，双手扒在玻璃柜台上，好奇地打量着里面金灿灿的巧克力。
柜台后的营业员正在整理货架，听到声音后抬起头，看到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正眨着大眼睛，专注地盯着玻璃柜里的商品。
那时的巧克力可是稀罕物，金元宝形状的巧克力裹着金箔纸，在玻璃柜里闪闪发亮。一年到头能吃上一块都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更别说买上一斤了。
“6元8一斤。”营业员瞥了眼珠玲身后的月容，语气淡漠。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似乎在判断这两人是否真有购买的意向。
珠玲却毫不在意营业员的态度，从小玄猫包里掏出一张崭新的十元钱，“称一斤。”
营业员愣了一下，接过钱时还特意对着光仔细看了看。确认钱是真的后，才不情不愿地打开柜台，开始称重。
“给。”营业员将包装好的巧克力和零钱递给珠玲，语气依旧冷淡。
珠玲接过巧克力，转身就往小芷子怀里塞。后者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敢相信。
“全......全给我？”小芷子结结巴巴地问，手指微微发抖。
“当然啦，”珠玲笑眯眯地说，眼睛弯成了月牙，“走，我们去买点心。”
点心柜台前，各式各样的糕点琳琅满目。珠玲像个小大人似的，指着玻璃柜里的点心一样样报出数量。
“这个酥饼要半斤，那个蛋糕也来一个。”她认真地点着，“还有那个桃酥，来四两。”
这边的营业员态度明显比刚才好多了，笑呵呵地称重打包，“总共一十块七毛，外加七两粮票。”
珠玲掏出钱包，仔细地数着钱和粮票。她的动作很慢，但格外认真，小脸上满是专注。
“小朋友真有钱啊。”营业员打趣道，目光中带着几分赞许。
“哎，钱不经花呀。”珠玲学着大人的语气叹气，逗得营业员直笑。她接过包装好的点心，递给小芷子一块蛋糕，“尝尝。”
小芷子小心翼翼地接过，轻轻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二楼的文具柜台前，珠玲拉着小芷子挑选学习用品。柜台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文具，从普通的铅笔橡皮到精致的钢笔文具盒，应有尽有。
“你要上学了，随便选。”珠玲指着柜台说。
小芷子心里还惦记着要吃冰糕，挑东西时格外节制，只拿了最基础的几样。她的目光不时瞟向楼下的冷饮柜台，但又不好意思开口。
珠玲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说：“等会儿我们去吃冰糕。”
三楼服装区，一条藕荷色的蛋糕裙吸引了珠玲的目光。裙子的设计在那个年代算得上精致，层层叠叠的褶皱衬托出轻盈的质感，泡泡袖和蕾丝领更添几分少女气息。
“阿姨，能让我看看这条裙子吗？”珠玲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
话音未落，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插了进来，“同志，这条裙子给我看看。”她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倨傲。
女孩身边站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穿着考究的新衣裳，一双丹凤眼透着傲气。显然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姐。
“我先要看的！”珠玲不甘示弱地说，眼睛紧紧盯着那条裙子。
营业员为难地看着两拨人，犹豫了一下说：“要不，随她们先瞅瞅。”
“她们瞧了也不会掏钱，别弄脏了我的裙子。”小姑娘冷哼一声，上下打量着珠玲和小芷子的穿着。
珠玲听到这话，心里一阵火起。她突然伸手抢过裙子，故意往正在吃巧克力的小芷子身上比划。
“哎呀！”小芷子没防备，手里的巧克力蹭到了裙子上，留下了一个明显的褐色印记。
“完了完了......”小芷子吓得脸色发白，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你们！”丹凤眼小姑娘气得直跺脚，“赔钱！必须赔钱！”
营业员连忙拿过裙子查看，“这......这可是高档货，要二十二块五呢。”
珠玲的脸色也变了，她没想到一条裙子会这么贵。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剩下的钱加起来也不够。
月容站在一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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