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弥漫着牛肉干的香气，钱宁秋小口小口地咀嚼着，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韩正德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不早了。
“媳妇，我该回去了。”他戳了戳钱宁秋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
“着什么急？”钱宁秋正在享受美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韩正德眼睛一亮，凑近了些：“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要不一起回去？”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暧昧。
“想得美！”钱宁秋白了他一眼，语气突然变得冷硬，“你家妹子的问题还没搞定，我就不回去。对了，该交伙食费了吧？”
韩正德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昨天才给的啊。”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
“那是昨天的，今天的呢？”钱宁秋直接伸手，眼神里闪着精明的光，“不给是吧？那我明天就去纺织厂闹去！”
韩正德连忙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粮票：“给给给，你可别去闹。”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是被钱宁秋的话吓到了。
钱婷婷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一幕，终于明白为什么姐姐能在娘家赖这么久。原来是韩家那边想让她帮忙安排工作。她的目光在姐姐和姐夫之间来回扫视，心里冷笑一声，韩家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好，可惜注定要落空。
夜色渐深，院子里传来几声狗叫，远处隐约有收音机里传来的戏曲声。钱婷婷躺在床上，听着隔壁传来的鼾声，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翻来覆去地想着今天的事，直到门被轻轻敲响。
“婷婷，大哥找你。”钱宁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疲惫。
钱婷婷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披上外衣走出房间。外屋里，钱宁冬正坐在那张破旧的藤椅上抽烟，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哥，这么晚了找我啥事？”钱婷婷打了个哈欠，强打起精神。
钱宁冬深吸了一口烟，目光复杂地看着妹妹：“婷婷，你在供销社干得不错，能不能帮韩家妹子想想办法？”
钱婷婷的困意瞬间消散，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衣角：“哥，你也知道现在形势不好，单位都在精简人员...”
“我知道难，但总要试试。”钱宁冬掐灭了烟头，“你姐这事，总得有个说法。”
钱婷婷低下头，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被煤油灯拉得老长。她能感觉到大哥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份期待让她喘不过气来。
“我...我尽量打听打听。”她最终还是松了口，但心里清楚，这事八成是没戏。
钱宁冬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妹子，哥就知道你最懂事。”
看着大哥离去的背影，钱婷婷靠在墙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月光从窗户里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画出一个歪歪扭扭的方框。她知道，这个承诺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但在这个家里，她似乎从来就没有拒绝的权利。
夜风吹进来，带着几分凉意。钱婷婷裹紧了衣服，脑子里乱糟糟的。供销社的工作来之不易，她不想因为这些事情惹上麻烦。但家里的压力，又让她无法轻易推脱。
钱宁冬站在门口，手足无措地挠了挠头，脸上写满了为难。夜色已深，供销社的灯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在地上投下一道摇曳的影子。
他不想打扰小妹休息，可吴厂长交代的事情又不得不说。犹豫再三，他还是轻轻敲了敲门。
“小妹，那个...吴厂长让我问问你。”钱宁冬吞吞吐吐地开口，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钱婷婷正伏案工作，听到声音抬起头，眼中带着几分疲惫，眼底的青黑清晰可见：“哥，你说。”
“就是上次跟你提过的那批瑕疵皮鞋，左右脚不对称那批。”钱宁冬搓着手，声音越来越低，“魏老头和王大福偷偷卖了一些，但仓库里还剩两千多双。吴厂长想问问，供销社能不能接手？”
钱婷婷微微蹙眉，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桌上的文件堆得老高，每一份都等着她处理。窗外的蝉鸣声此起彼伏，让人心烦意乱。
这事她记得，但价格是个问题。供销社虽然是国营单位，可也不是什么都能收的。
“吴厂长有说价格吗？瑕疵品肯定不能按正常价卖。”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这个...他没提。”钱宁冬愣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综合处里的风扇呼呼转动，却吹不散夏夜的闷热。钱婷婷站起身，走到窗边深吸一口气：“哥，这样吧。你告诉吴厂长，我明天请示一下领导。如果领导同意，让销售科直接找我谈。”
钱宁冬却还在那里踌躇，脚尖不安地蹭着地面：“要是...要是你为难就算了。我再想别的办法。”
“哥！”钱婷婷有些无奈，转身看着这个总是为她操心的兄长，“进货一直都归我管。请示领导只是走个流程，这个决定在我。你就放心吧。”
看着哥哥如释重负的样子，钱婷婷忍不住笑了。这个老实巴交的哥哥，总是把她当成需要保护的小妹妹。
回到宿舍，钱婷婷一头栽倒在床上。困意如潮水般涌来，她几乎要立刻睡着。身体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连动一下手指都觉得费劲。
突然，她突然从床上蹦起，带起一阵风，吹动了床头的日历。
“小妹！”钱宁秋被吓了一跳，手中的毛巾差点掉在地上，“你干嘛呀？”
钱婷婷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军绿色包裹上。那个包裹已经在那里放了三天，她一直没有勇气打开。
那是陆峰寄来的。
还有一封信。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爬起来，走到书桌前。台灯的光线有些昏暗，照得她眼睛发涩：“姐，你先睡吧。我看完信再睡。”
燕省空军预校基地。
陆峰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水泥墙上的裂纹像蛛网一样蔓延，他却视若无睹。
自打那纸条来了后，他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连训练时都忍不住傻笑，差点被教官罚跑圈。
婷婷同学说她有一点点想他。
虽然只是一点点，但这已经让他心花怒放。那几个字就像是一颗糖，甜得他整颗心都在冒泡。
虽然她没有戴他送的手表，也没有用他寄的津贴，但她说要用这笔钱给他买吃的。
这不就是在关心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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