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的空气闷热而凝滞，窗外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钱婷婷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的课本上。她专注地听着杨老师讲课，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突然，一阵窃窃私语打破了课堂的宁静。
“那个钱同学真的是供销社的？”一个女生压低声音问道。
“对，就是那个一口气采购五千斤猪肉的物资科副科长。”另一个声音接话，语气里带着几分艳羡。
钱婷婷的手指微微一顿，钢笔在纸上晕开一团墨渍。她轻轻叹了口气，用吸墨纸按了按那团污渍。这事情果然还是传开了。
“我听说她这次是去外省采购的，难怪请假这么多天。”
“五千斤啊，这么大的数目！现在猪肉多难买啊。”
“就是就是，前几天我排了老半天队都没买上，排了大半天，连猪肉的影子都没见着。”
教室里的讨论声此起彼伏，钱婷婷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或好奇或羡慕的目光。她低着头，假装在认真记笔记，实际上笔尖早已停在纸面上许久。
站在讲台上的杨老师脸色越来越难看，粉笔在黑板上敲击的声音也越来越重。他显然对课堂秩序被打断感到不满，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突然放下粉笔，转身面对全班。
“钱同学，”杨老师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烦，“既然大家都这么关心，不如你给大家说说，你们供销社的猪肉什么时候上架？”
这一问不要紧，教室里顿时炸开了锅。原本小声议论的同学们纷纷扭头看向钱婷婷，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对啊对啊，钱同学快告诉我们！”
“我家娃都馋肉好久了，天天嚷着要吃红烧肘子！”
“副食票都准备好了，就等这一天呢！”
钱婷婷抬头看了眼杨老师，只见他的脸色已经铁青。这位平日里最注重课堂纪律的老师，此刻竟然也会问这种问题，看来这次的猪肉供应确实牵动了太多人的心。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回答：“明早各个供销站点会统一售卖，不过库存有限，建议大家早点去排队。”
话音刚落，教室里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和哀叹声。有人已经开始计划明天早上几点去排队，有人则在抱怨为什么不多进些货。
坐在钱婷婷旁边的王芸趁着混乱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小钱，你这次月考怕是有点悬。这么多天没来上课，题目都不知道老师讲到哪了。”
单春燕也从后排探出头来：“要不考完哭两声求汪老师补考？她最心软了，上次我就是这么过关的。”
钱婷婷忍不住笑了：“你们就这么确定我会考不及格？”
“你都缺课这么多天了......”王芸欲言又止，脸上写满了担忧。
“再说，你这段时间忙着采购，哪有时间看书啊。”单春燕叹了口气，“要不是为了工作，谁愿意请这么多天假。”
钱婷婷正要解释，杨老师的声音突然在教室里炸响：“安静！现在开始月考，谁要是敢作弊，直接退学处理，领导那边也得知会一声！”
教室瞬间鸦雀无声，只剩下翻动试卷的沙沙声。
发卷子的时候，钱婷婷扫了一眼试题，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这些题目对她来说并不难，虽然这段时间确实没来上课，但她每天晚上都会抽时间自学。
考试结束后，杨老师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钱婷婷：“钱同学，来综合处一趟。”
综合处里，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杨老师坐在办公桌后，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你这几天缺课太多，我给你补补课。”
钱婷婷看着老师认真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她知道杨老师是为她好，但其实并不需要。
“老师，其实我......”
“别说了，”杨老师挥手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是为了工作，但学习也很重要。现在的工作岗位来之不易，你可不能因为一时疏忽就前功尽弃。”
钱婷婷只好坐下来，看着杨老师在一旁批改试卷。综合处里安静得能听见钟表的滴答声，她的目光不时瞟向窗外，那里有几只麻雀在枝头跳来跳去。
过了一会儿，杨老师突然抬头：“你怎么不看书？这些天落下的课程不少，赶紧补起来。”
“老师，这些内容我都学过了。”钱婷婷如实回答。
“学过了？”杨老师眉头紧皱，语气中带着几分不信，“那你说说这道题怎么解？”
钱婷婷不慌不忙地答了出来，条理清晰，思路明确。
杨老师愣住了，随即又连问了几道题，钱婷婷都对答如流，甚至还指出了一道题目中的小错误。
综合处里一时陷入沉默，杨老师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突然拍案而起：“朽木不可雕！出去！”
钱婷婷赶紧溜出综合处，站在走廊上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知道杨老师这是在气自己多虑了，但又拉不下脸来认错。
回到教室，王芸和单春燕立刻围了上来。
“杨老师找你干什么？”王芸担忧地问。
“该不会是要给你补课吧？”单春燕一脸同情。
钱婷婷摇摇头，没有说话。
钱婷婷推开家门时，屋里的灯还亮着。暖黄的光线透过窗户洒在院子里，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除了值夜班的大哥钱宁冬，一家人都在等她。客厅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菜香，那是晚饭剩下的萝卜汤的味道。
“你说你这孩子，让你哥去接你都不肯，这么晚回来谁不担心？”李红梅坐在藤椅上，一边给老八喂奶，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道。她的眉头微蹙，语气里满是责备，却又掩不住关切。
钱婷婷疲惫地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桌上还剩着半碗凉了的萝卜汤，旁边放着一根啃剩的羊棒骨。她抓起骨头就啃，头也不抬地说：“人已安全到家了好吧。对了妈，听说明儿商店进新鲜猪肉，记得早点告诉雪梅婶她们。”
“猪肉供应？”李红梅眼睛一亮，整个人瞬间来了精神。她手里抱着的老八都顾不上了，直接塞给了钱宁秋，“这么大的事现在才说！你小叔家、小姨家都得通知，哪能等到明早！”
老八被突如其来的转移有些不适应，扁着小嘴就要哭。钱宁秋手忙脚乱地哄着，却被弟弟的口水糊了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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