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梅已经系上了围裙，一边往外走一边叮嘱：“老二，今晚你跟小七小八睡一屋，我得去排队。这猪肉可不能错过，你爸最近总说想吃红烧肘子了。”
“妈！”钱宁秋赶紧从兜里掏出票据，纸张因为在口袋里揉搓太久已经有些皱了，“我这还有一斤副食票，帮我和金菊玉兰也买点！”
李红梅接过票，瞪了女儿一眼：“你啊，整天在娘家赖着，也不嫌害臊！韩家那边怎么说？”
钱宁秋脸一红，低下头不说话。李红梅叹了口气，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门外。
“三姐，妈这是在提醒你该回韩家了。”钱老五贱兮兮地说，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钱宁秋一个飞扑就掐住了他的脖子：“臭小子，皮痒是不是！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钱老六见状立刻加入战局帮五哥：“打倒三姐！”
金菊玉兰看妈妈被“欺负”，也扑了上去：“不许欺负我妈妈！”
老七老八虽然年纪小，也不甘示弱地加入了混战。整个屋子瞬间变成了战场，充满了欢声笑语。
钱婷婷看着眼前闹哄哄的一幕，默默往角落里缩了缩。她的脑海里还回荡着今天杨老师说的那句“朽木不可雕”，心里堵得慌。
但比起这个吵闹的场面，那些难听的话倒也不算什么了。她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真希望谁能来救救她的耳朵。
然而第二天，一个更大的麻烦等着她。
刚到综合处，就被通知去找陶副主任。推开综合处的门时，钱婷婷的心跳得厉害。陶副主任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看文件，听到动静才抬起头。
“小钱同志，听说你在夜校班恃才傲物，顶撞老师？”陶副主任板着脸问，眼神锐利地盯着她。
钱婷婷差点没站稳，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领导，谁在这造黑料啊！我向来尊师重道，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她眼圈一红，声音有些哽咽：“求您一定要查清楚是谁在诬陷我！我对夜校的机会有多珍惜，您是知道的。”
陶副主任的神色缓和了些，但语气依然严肃：“那杨老师好心给你补课，你为什么不去？这事可是审计局领导亲自过问的。”
钱婷婷咬了咬嘴唇，心里一阵委屈：“我是觉得其他同学更需要补课。班上有很多同学跟不上进度，与其补课给我，不如帮助他们。我...我不是不知好歹。”
陶副主任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审计局领导对这事很重视。杨老师和汪老师是他们从省城请来的，你这样做等于是不给领导面子。上面决定暂停你的夜校进修，等调查清楚再说。”
钱婷婷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肉里。她强忍着泪水，心里却在咆哮：好啊，背后捅刀子的人，别让她逮到你！
回到物资科，同事们都知道了这事。综合处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氛。
秋孙月坐在她旁边的位置，小声替她打抱不平：“这也太不讲理了，你明明是为了照顾其他同学。”
白牛在一旁冷笑：“谁让她不会来事？领导的好意也敢推辞。”
郭大瑞拍着胸脯说要帮她找出造谣的人：“婷婷你放心，我认识治安科的老李，让他帮忙打听打听。”
这时邱科长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都别闲聊了，新任务来了。进的都是次品货，虽然是次品，但也得保证基本能用。”
综合处里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邱科长手中的文件上。
“科长，咱们收这些干嘛？”郭大瑞挠着头问，“这些次品不是应该......”
邱科长打断了他的话，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即将开展残次品跳楼价大促，重点是不要票！这可是钱副科长想出来的好主意。”
不要票？
综合处里顿时炸开了锅。
“这主意太妙了！”
“现在票证这么难搞，不要票的话肯定有人买！”
“钱科长真是太有才了！”
秋孙月看向钱婷婷的眼神充满敬佩，就连一向看她不顺眼的白牛也没说什么风凉话，只是低头整理着自己的文件。
钱婷婷连忙摆手：“我也是偶然想到的。大家每天为采购奔波这么辛苦，哪有空想这些。都是大家的功劳。”
这番话让同事们既感动又惭愧。综合处里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大家开始讨论起专卖会的具体安排。
钱婷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窗外的阳光。夜校的事还没完，但至少在工作上，她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只是不知道，这场次品清仓特卖，会不会又惹出什么麻烦来。
供销社的同事们各自领到了几家国营厂的名单。邱科长把河市第一棉纺厂特意分给了钱婷婷，这让她心里暗自窃喜。
阳光透过综合处的玻璃窗洒进来，照在她的办公桌上。钱婷婷望着手中的名单，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她正愁着怎么找借口出去把给陆峰买的东西寄出去呢。
“婷婷，你在发什么呆呢？”同事小钱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钱婷婷收起思绪，抬头看向小钱：“没什么，我在想怎么和棉纺厂谈合作的事。”
“你可真是个工作狂。”小钱撇撇嘴，“对了，你不是说要写入党申请书吗？写好了没？”
提起这事，钱婷婷立刻打起精神。她从抽屉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申请书，仔细检查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写得工工整整，每一段都经过反复推敲。
“我这就去交给郭主任。”钱婷婷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
郭主任的综合处里，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钱婷婷轻轻敲门，得到允许后才推门而入。
“郭主任，这是我的入党申请书。”她双手递上申请书，语气恭敬而诚恳。
郭主任接过申请书，却没有立即翻看。他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正好，我有件事要告诉你。省总供的领导刚打来电话，对咱们河市供销社的"残次品特惠会"很感兴趣。”
钱婷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么说，他们是想......”
“没错，”郭主任笑着点头，“如果这次专场会办得好，他们准备在全省推广这个模式。”
综合处里安静了片刻，钱婷婷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她原本只是想帮棉纺厂处理几双瑕疵品，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响。不过，既然有了这份意外的功劳，她自然不会往外推。
“郭主任放心，”她挺直腰板，“我一定把这个专场会办好，让省领导看看咱们河市供销社的实力。”
“好好好。”郭主任笑得合不拢嘴，忽然话锋一转，“对了，你去进修的事情已经传遍了。”
钱婷婷的身子微微一僵，但很快就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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