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荷骑上三轮车，娴熟地掌握着方向。清晨的阳光洒在土路上，在她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三轮车转过一个弯，驶上了通往镇上的大路。
赵兰芝坐在车后面，看着闺女熟练的动作，眸色诧异。她记得闺女从前都没碰过三轮车，如今却能这般自如地驾驭，不知是从哪学来的本事。
“雨荷啊，你这三轮车骑得可真好。”赵兰芝忍不住感叹道。
秦雨荷嘴角微扬，没有解释。前世在农村生活多年，她早已习惯了骑三轮车拉货。只是这具身体还未适应，双腿已经有些发酸。
三轮车颠簸着驶进镇上，三家供销社的货物一一分发完毕。秦雨荷并不过问具体分配，只是默默记下每家的数量。赵经理这份人情，她得好好珍惜。
“柳姑娘，这是你们的钱。”赵经理将一叠票子递过来，“二百一十二块三，都在这了。对了，我已经和隔壁几个镇上的供销社打过招呼，他们也有意向进货。”
秦雨荷接过钱，仔细数了数：“谢谢赵经理。”
回到家，秦雨荷坐在油灯下细细盘算。麦秸、玉米皮的收购成本，碎花布和染色剂的支出，还有给村里妇女的工钱，所有开支扣除后，竟然净赚了一百三十多块。
更让她欣喜的是，收购来的原料还能继续使用很长时间。供销社的进货价格不等，便宜的四毛钱能赚一毛，贵的能到三块钱赚一块多。虽说这次赚得多是因为复杂款式的订单占比大，但对于她们娘俩来说，这已是天文数字。
赵兰芝颤抖着手抚摸那叠钱，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她一把抓住秦雨荷的手，声音哽咽：“闺女，你可真能干。这样下去，开春前咱们能攒下不少钱呢。”
她擦了擦眼角，又道：“娘一定给你准备好嫁妆，要给你办个热热闹闹的婚礼。那个，这机器价钱多少钱？我帮你置办一台，以后洗衣服就轻松了。”
秦雨荷心头一酸，知道娘亲是担心自己嫁过去受苦。可现在的洗衣机不仅价格高得吓人，还需要工业票。这点钱，怕是连零头都不够。
“娘，咱们先别想那么远。”她轻声劝道，“买个缝纫机，再添个电饭锅就够了，其他的以后再说。”
虽说这个年代的电饭锅功能简单，但煮饭总比在灶台前忙活强。赵兰芝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掰着指头数了数：“那行，这些钱娘都给你存着。加上之前的，咱家也有三百多块了。”
夜深人静，秦雨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编织这活计，村里能做的人不少，原料也好找。要想长久做下去，得想些新花样才行。
元旦前一天，她们特意去镇上给赵经理送了些自制的酱肉。赵经理推辞再三，最后还是收下了。几次见面下来，大家也熟络了许多。
“你们这酱肉做得真好，”赵经理笑着说，“比我家那口子做的强多了。”
聊完编织品的销路，赵经理看着秦雨荷，又对赵兰芝说：“你真有福气，生了这么个能干的闺女。膝下还有多少个子女？”
赵兰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生了这一个女儿。”
“一个好啊，省心！”赵经理感慨道，“我家三个，天天让我操心。我们兄弟姐妹六个，小时候就知道抢吃的。”
秦雨荷听着，心里突然一动：“赵经理，您家那个送人的三哥，现在多大年纪了？”
“让我算算，”赵经理掐着手指头，“该有四十三了。”
“生日呢？还记得吗？”秦雨荷追问道。
“这个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六月。具体得问我娘。”
秦雨荷心里一沉。年纪对得上，可生日对不上。她又问：“赵经理家是哪个村的？”
“柳梢村。”
告别赵经理时，秦雨荷心里还在想，也许生日是被钱银花改过的。那时候很多人都是好几岁才上户口，生日随便填也说不定。
晚上，她拉着司文远去了周奶奶家。屋里点着昏黄的油灯，周奶奶正在纳鞋底。
“周奶奶，”秦雨荷坐下来，试探着问，“您能说说我父亲年幼时的往事吗？”
周奶奶停下手中的活计，皱着眉头想了想：“咋突然问这个？”
秦雨荷把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周奶奶点点头：“说实话我也想过这事。不过那会儿钱银花怀二胎闹得挺大，村里人都知道。”
司文远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雨荷，你这是在查什么？”
秦雨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周奶奶：“那时候村里有人家把孩子送人吗？”
周奶奶叹了口气：“那年头苦啊，养不活的就送人。不过你爹那会儿，村里倒是没听说谁家送过孩子。”
回家路上，司文远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秦雨荷摇摇头：“就是有些事想不通。”她抬头看着满天繁星，心里却翻涌着难以平息的波澜。
夜里，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如果真能查清楚爹的身世，该怎么办？要告诉娘吗？这个秘密，会不会反而带来更多的伤害？
第二天一早，秦雨荷就开始张罗准备年货。虽然心里装着事，但该做的活计一样都不能少。她要抓紧时间多赚些钱，为即将到来的变故做准备。
赵兰芝看着闺女忙前忙后的身影，心疼地说：“雨荷，你也歇会儿吧。这些活我来干就行。”
秦雨荷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娘，我不累。这些活都是小事。”
她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不管真相如何，她都得护着娘，不能让她再受伤害。
原来，钱银花临盆那天，一场吵架在村里掀起轩然大波。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钱银花挺着大肚子从村口的小卖部出来，迎面撞上了陈寡妇。两人一向不对付，这一撞顿时擦出火花。
“你走路不长眼睛啊？”陈寡妇叉着腰，尖声嚷道。
钱银花捂着肚子，脸色难看：“我都这样了，你还往我身上撞，是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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