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外面传来一阵嬉闹声。
大郎兄妹四个放学回来了，几个小家伙你推我搡地挤进门来。
“阿娘！”“阿娘回来啦！”看到堂屋里的行李，几个孩子先是失落，但很快又兴奋起来。
“阿娘，我要云游杂记！”三郎眼睛亮晶晶的。
“我要糕点！”三娘扯着柳芸的衣袖撒娇。
“阿娘回来给我讲故事就好。”大郎稳重地说。
二郎倒是最实在，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倒出整整两百枚铜板，“阿娘，府城有什么新鲜玩意儿，都给我带回来。”
二郎的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子，他坐在廊下的小板凳上，双手托腮，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年关时拿去卖啊，那时候大家最舍得花钱了。”他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大人的得意。
柳芸看着这个小机灵鬼，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廊下的灯光映在二郎稚嫩的脸庞上，那双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精明。
二郎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打，似乎在计算着什么。他其实还有个更大的计划，打算合伙拉上兄弟姐妹搞点副业。
可转念一想，要是亏了，岂不是连累了大家？这个念头在脑海里转了几圈，最终还是被他压了下去。
“区区两百铜钱足矣。”他拍着胸脯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豪气，“就算亏了，也就当买了些玩意儿。”
柳芸和韩宇相视一笑，孩子有这份心思，倒也难得。
夜风吹过，带来一阵阵饭菜的香气，勾得人直咽口水。
“要不要写个委托购买文书？”柳芸故作正经地问，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二郎猛地醒悟过来，差点忘了这茬。他“噌”地一下站起来，飞快跑进屋里，不一会儿就抱着纸笔出来。
可铺开纸张，提笔时又犯了难，小脸皱成一团。“阿娘，这该怎么写啊？”他挠了挠头，求助地看向柳芸。
柳芸推了推身边的韩宇，“让你阿爹教你。”说完，她转身进了厨房，留下父子几个在廊下研究文书。
厨房里，阿珑正在盛菜。炉火映红了他的半边脸，灶台上摆着几个冒着热气的菜碟。
柳芸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酥香辣炒小鱼仔。
香脆可口，咸淡适中，让她忍不住点头称赞。“阿珑，你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阿珑憨厚一笑，继续忙活着手里的活计。
灶火的温度让厨房暖融融的，驱散了初冬的寒意。
外头的父子几个被香味勾得直咽口水，赶紧甩甩脑袋，专心写起文书来。
韩宇耐心地教导，二郎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要写明白借多少钱，买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还。”韩宇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下工整的字迹。
二郎格外认真，照着阿爹的话一笔一画地写。写完后，他郑重其事地端到柳芸面前，递上红泥请她过目。
那模样，活像个做生意的小掌柜。
柳芸看着纸上那个小小的拇指印，她憋着不敢笑出声，仔细检查了文书内容，在上面签下“柳芸”二字，又摁上手印。
“谢谢阿娘！”二郎欢喜地道谢，眼睛亮晶晶的。
直到阿珑喊开饭，他还在反复欣赏那张文书，最后小心翼翼地折好，揣进怀里。
饭桌上，他时不时摸摸怀里的文书，生怕它不见了似的。
饭后，院子里飘起了淡淡的雾气。柳芸正要回房，二郎悄无声息地从门后露出半张脸，像只机灵的小狐狸。
“阿娘，记得给我写清单，标明每样东西花了多少钱。”他叮嘱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认真。柳芸被他这副小大人的模样逗笑了，“放心，阿娘不会贪你的钱。”
“一家人也要算清账目哦。”二郎嘿嘿笑道，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
“快去睡吧，外头冷。”柳芸轻轻推了推他的脑袋，手掌感受到他发丝间的温度。
二郎还是不放心，“阿娘，明天走的时候会告诉我们吗？”
“一定会。”得到承诺，二郎这才关上房门。
柳芸听着房里传来孩子们的窃窃私语，想必是在讨论明天的事情。
柳芸正要进屋，忽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看是阿珑。
他刚栓好大门，正提着灯笼站在那里，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阿珑，你想要什么礼物？”柳芸随口问道。“糖葫芦。”阿珑一本正经地说，“你答应过的。”
那眼神，仿佛柳芸敢说不记得，就要拿刀相向似的。
夜色中，他的表情显得格外认真。
柳芸干咳两声，“知道了，这次一定带回来。”说完，她赶紧躲进屋里，关上门，靠在门板上笑出了声。
有什么好心虚的，大不了挨顿揍呗。想到阿珑那副表情，她又忍不住笑起来。
夜深了，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柳芸钻进暖和的被窝，听着外面的虫鸣声，很快睡着了。
次日卯时三刻，天还未亮，厨房已飘来面食香。阿珑一如既往是最早起的那个，他在厨房里忙碌着，准备着一家人的早饭。
柳芸来到院里，看见书房亮着灯，韩宇也早早起来读书了。
晨光微熹，院子里笼罩着一层薄雾，空气中带着几分寒意。
收拾妥当后，夫妻俩在厨房烤火吃早饭。阿珑还贴心地准备了路上的干粮，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
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四个孩子冲出来送行。
“阿娘，我帮你检查行李。”大郎认真地翻看着箱子。
“我也要帮忙！”三娘在一旁跳着脚。
“都让开，让我来。”二郎推开弟妹，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他们穿着厚实的棉衣，头发还有些凌乱，显然是刚起床。
“阿娘，路上小心。”“阿娘，多喝热水。”“阿娘要早点回来。”
被晾在一旁的韩宇看着孩子们围着柳芸转，嘴角抽了抽。他故作生气地咳嗽两声，却没人理会。
“你们几个别闹。”兰娘端着热气腾腾的早饭走来，“快吃饭吧，一会儿要赶路了。”
韩宇已经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时不时看看天色，“娘子，咱们得抓紧时间，要赶在天黑前到驿亭。”
柳芸点点头，看向兰娘，“厂里的事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兰娘笑道，“有我和韩超在，不会出问题的。”
用过早饭，柳芸和韩宇收拾妥当，准备出发。
“阿娘...”四娘突然抱住柳芸的腿，“你什么时候回来？”
柳芸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很快就回来，乖乖听兰娘的话。”
“嗯！”四娘重重点头。
“走了！”柳芸催促道，声音里带着笑意。
韩宇临走前，报复性地给每个孩子额头一个脑崩，然后得意地跳上马车。
孩子们揉着额头，做鬼脸朝他吐舌头。
“幼稚。”柳芸轻哼一声，却掩不住眼中的笑意。
驾车靠岸停稳，等待宁家车队。
晨雾渐渐散去，露出一轮红日。不多时，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府城驶去。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柳芸掀开车帘，回头望去，孩子们还站在院门口，向她挥手。
马车缓缓驶出巷子，柳芸掀开车帘，心中涌起一丝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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