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许还有另一个平替品可以试试……”
赵琰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话锋一转，“铸铁炮的技术要求太高，我们暂时恐怕难以实现。”
“我们可以先从……铜炮开始。”
“铜炮？”
“没错。”赵琰解释道，“相比于铁，铜的熔点更低，延展性也更好一些，铸造起来相对容易掌控。”
“虽然铜炮的身管强度不如铁炮，威力或许会稍逊一筹，也更加昂贵，但胜在技术难度较低，也相对稳定和安全。”
“我们可以先用铜，来积累铸炮的经验，摸索工艺，培养工匠。”
“等到技术成熟了，再尝试铸造铁炮，乃至……威力更强的钢炮！”
赵琰的规划清晰而务实。
先易后难，先解决有无问题，再追求性能提升。
“下官明白了！”
张谦重重地点头，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铸炮！
这可是比制作“开花弹”更令人激动的事情！
那将是真正能够移山填海的战争利器！
“殿下放心！小人一定竭尽全力！”
赵琰从怀中掏出一卷早已准备好的图纸，递给张谦。
“这是本王绘制的几种铜炮的样式和结构图，以及炮架的设计。你先组织人手，仔细研究图纸，然后按照图纸的要求，先做出铸炮所用的模具。”
“尤其是炮膛内部的尺寸和光滑度，一定要精准，等模具准备好了，本王会亲自过来，指导你们进行第一次铸炮！”
图纸上绘制的，是几种不同口径的前装滑膛炮，结构相对简单，但关键部位的尺寸和比例，都经过了赵琰的仔细考量，尽量贴合当前的技术水平。
“是！殿下！”
张谦双手接过图纸，如同接过了什么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
“小人这就去安排！”
赵琰点了点头，交代完毕，心中略松一口气。
黑火药、手榴弹、火炮……
科技树正在一步步点亮。
他转身，正准备离开这间仓库，返回王府休息。
就在这时。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仓库外不远处的空地。
只见一群刚刚结束了夜间劳作的工匠，正拖着疲惫的身躯，三三两两地朝着几排临时搭建的棚子走去。
那些棚子，用木头和茅草简单搭成，低矮而简陋，在夜风中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不少工人直接就地躺下，似乎连走进棚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赵琰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的眉头，瞬间紧紧地皱了起来。
一股不悦的情绪，涌上心头。
“张谦。”
赵琰的声音，陡然变得有些冰冷。
“那些工人，平日里就住在那样的棚子里？”
张谦顺着赵琰手指的方向看去，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和无奈。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老实回答：
“回殿下……是的。”
“工正处百废待兴，摊子铺得太大，人手也越来越多。原有的房舍，大多都改成了仓库和工坊，用来存放材料和器械。”
“殿下，实在是场地不够用，暂时只能委屈工匠师傅们，先在这些临时工棚里将就一下。”
“将就？”
赵琰脸色一沉，打断了他的话。
“这些工人为我们靖南城日夜劳碌，打造兵器，现在却住在那连风都挡不住的茅草棚里。”
“你告诉我，那样的工棚，人能住得好吗？能休息好吗？”
“休息不好，他们如何有精力继续劳作？如何保证我们工正处的效率和质量？”
“这……”
张谦惭愧的低下了头。
“本王命令你！”
“立刻！马上！就去安排！”
“把所有住在工棚里的工人，全部迁入房舍！哪怕是把那些堆放材料的仓库腾出来，打扫干净，也要让他们住进能遮风挡雨的房子里去！”
赵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就在这时，附近的工匠们也被惊动了，纷纷围了过来，听到殿下竟然是为了他们的住宿问题而发如此大的火，一个个都愣住了。
短暂的寂静后，一个看起来年纪较长的老工匠，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躬身道：
“殿下息怒，我等……我等可以克服的！”
“是啊，殿下，这工棚虽然简陋，但挤一挤也能睡。”
“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仓库里都堆满了宝贝材料，腾出来太可惜了……”
“我等皮糙肉厚，住哪里都一样，不敢劳烦殿下费心！”
工人们七嘴八舌地说道，他们虽然感激殿下的关心，但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艰苦条件，甚至觉得殿下有些小题大做了。
张谦也面露难色，低声道：
“殿下，工匠师傅们说得也有道理，现在确实是……周转困难，要不……再缓缓？”
“缓缓？”
赵琰冷哼一声，目光扫过那些脸上带着淳朴和卑微的工匠，又看向一脸为难的张谦。
“本王的话，就是命令，马上去办！”
他顿了顿，看着眼前这些因为他一句话而诚惶诚恐，甚至主动为难处着想的工匠们，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缓缓说道：
“你们要记住。”
“无论是你，张谦，还是程瑜、林伯温，亦或是这些工匠师傅，还有城外那些正在耕种的农夫……”
“未来的靖南城，未来的岭南，甚至未来的大齐……”
他的目光深邃，仿佛穿越了时空。
“是属于你们的。”
“是属于工人和农民阶级的！”
工人和农民阶级？
这是什么？
张谦愣住了。
那些围观的工匠们也愣住了。
就连旁边侍立的亲卫，也听得一头雾水。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茫然和不解。
赵琰没有再解释。
有些理念，现在说了他们也无法理解。
行动，永远比言语更有力量。
一夜喧嚣与革新之后，靖南城的黎明，似乎比往日更多了几分沉静下的力量。
昨夜工正处那番景象，尤其是工匠们简陋的居所和他们淳朴却又逆来顺受的反应，深深烙印在赵琰的心头。
“工人和农民阶级”的未来，绝不能建立在这样艰苦甚至可以说是屈辱的生存条件之上。
他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
远远不够。
高坐于王府，听取汇报，审阅文书，固然重要，但真正的民生，真正的脉搏，需要亲身去体会，去触摸。
晨光熹微，赵琰便已起身。
他没有惊动太多人，只传唤了少数几位核心人物。林伯温、李虎、李泠月，还有宁无双、展堂等人。
“诸位，换上寻常百姓的衣物，随本王出去走走。”
赵琰的命令简洁明了，却让几人都是一愣。
李虎性子最直，挠了挠头。
“殿下，这是要去哪？如今城中初定，殿下千金之躯……”
李泠月也是美眸微闪，带着一丝不解。
林伯温捻须沉吟，似乎猜到几分，却没有立刻点破。
秦勇则二话不说，躬身应是，立刻去准备。
赵琰摆了摆手，打断李虎的话。
“不必多虑，就在这靖南城中。”
“本王想去看看，那些不常出现在我们视线里的角落，看看百姓们真正的生活。”
他没有多做解释，众人见状也不再多言，各自去换了寻常的布衣。
赵琰自己也换上了一身半旧的青色长衫，束起长发，看上去就像一个家境尚可的读书人。
李泠月则换了一身浅蓝色的襦裙，英气稍敛，多了几分邻家少女的清丽。
李虎和秦勇则扮作了寻常的壮年汉子。
林伯温依旧是文士打扮，只是衣料普通了许多。
一行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守备森严的郡王府，汇入了靖南城清晨的烟火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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