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禧帝侧头,桃花眸波光潋滟,对着宁若媗换上温和神色。
“若媗,我并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扬着唇角说话慢条斯理,一如往常宁若媗熟悉至极的模样。
可宁若媗思及他方才的样子,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割裂感。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他如今对自己有爱才许她以温柔给她以尊荣,若是哪日不爱了,他也会像对傅容这般绝情的对待自己吗?
她不知。
她只知自己此时实不该想这些,却根本没法控制自己的心。
傅容见她如此更是似笑似哭,指着她恶狠狠道:“不用你假好心!”
她又转眸看着永禧帝,目光是毫不掩饰的怨:“陛下,您不能落了臣妾这个孩子,也不能随意处置臣妾。”
永禧帝淡漠如常,慢条斯理地拭净方才捏着她下巴的手,如同听闻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朕是九五之尊,天下有什么是朕不能做的?”
傅容极力镇定下来,开始同他摊牌:“臣妾有孕一事,傅家阖族皆知,方才陛下匆匆过来,臣妾的婢女在宫门口见了想来已然回府报信了,很快外头就都会知道臣妾怀了皇嗣一事。”
永禧帝手中动作一顿,宁若媗亦蹙起了眉。
傅家知晓不奇怪,傅容一定会在有孕后的第一时间就与傅家通信,难办的是她口中说的那个婢女。
如果那个婢女已经出了宫到了傅家,傅承裕知晓女儿在后宫的情形真难保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可能猜到帝王不想留这个孩子,那么永禧帝一旦做出什么就会受世人唾骂,也免不了那些御史的口诛笔伐。
他们匆匆到这里来,就是想在事情没闹出去之前解决此事。
可如今是很难大事化小了。
宁若媗低头抿抿唇,暗恼自己方才想的简单。
她觉得孩子无辜,可她却忘了这是有一半傅氏血脉的孩子。
傅氏心计深沉,向来为永禧帝所痛恨,如果傅容这胎一举得男,于永禧帝并非是桩好事,同时更意味着大齐皇室的血脉里带了傅家的姻亲。
一旦有了这两姓血脉,很可能世世代代都会如此。
这份姻亲的存在也会保傅氏延续至少百年不衰,即便是个公主于傅氏也不是分毫利益都没有。
公主总要尚驸马,传承下去的孩子亦一直有傅氏血缘,也能算得上是皇室宗亲。
若是个皇子,兴许还会有更大的祸端。
傅家肯定要倾全族之力扶持这个皇子,想尽办法的让他登上皇位。
只有身有傅氏血脉的皇子继了位,往后的帝王才能一直信重傅家,傅家也成了标准的外戚,几乎再无后顾之忧。
对于朝政更是干涉的光明正大。
宁若媗软了眉眼。
她想到的只是一个无辜的生命,可他方才一定是将这些都想到了吧?
所以他才温柔地与她说,他不想要这个孩子。
不光是为了她,也为了大齐皇室。
是她不该对傅容心软。
永禧帝嗤笑一声,神情有种病态的苍白温凉。
“傅容,你威胁朕?”
傅容强压住心底的恐惧,抬首道:“臣妾只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也想把腹中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她这会想不到那么多得失利益,只知道这也是她的孩子,她是真的想生下他。
不然这漫长后宫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
至于为什么最开始没有将这事搬出来,也是因为她知道一旦撕破脸,永禧帝更会恨不得对傅家除之而后快。
眼下已是她的极限了,若再拉扯下去,等第二碗汤药端上来就真来不及了。
“你两月前对朕所行之事,可知朕已找好了证据?”
永禧帝捻了捻手指,桃花眸中如同凝着黑冰。
傅容怔忡抬头。
“两月前在御花园,你唆使宫女潜入乘鸾宫偏殿更令其纵火,你以为当真做的天衣无缝?”
他事后肯定会发现自己是被算计了的,顺着这事细细去查便发现,宁若媗那时被宫人调走也是她的手笔。
这是实打实的罪名。
傅容鬓角渗出细碎的薄汗,心知这罪名她怕是跑不了了。
怎么这么轻易就被他查出来了?
永禧帝俊美深邃的脸透着凉薄,一字一顿道:“朕还要感谢你,按下了自己有孕一事。”
傅容忍不住颤抖,心中蔓延开巨大的惶恐。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要做什么?
永禧帝很快就解了她的疑惑。
“你对皇后以下犯上,更有欺君之罪,这罪可大可小,朕给你一个机会。”
他扯开一个低哑的笑,讥讽勾唇:“五十廷杖,若你能捱过朕便不追究此事亦给你腹中子一个机会,若捱不过那便是你的命数了。”
“至于你有孕这事,朕不知晓,汶老太医更不知晓,朕罚的只是这桩罪名。”
“朕与皇后今日前来,为的正是此事。”
掷地有声。
如果那婢女回傅府通报了傅家,傅承裕猜到他要来永和宫发难,这难发的却是没有来由的。
届时傅承裕再将事情闹大,说他容不下傅容亦容不下自己亲子,那就没法给朝臣一个交代。
可如今有了罪名就不一样了,他可以说是因为傅容犯了罪,也不知她腹中有孕,只是她抵死不承认才想给她一个教训。
安排甚好。
永禧帝拍拍手,外头有人鱼贯而入,拉着傅容就拖了出去。
傅容脑中有什么紧绷的东西快要断裂,心也一阵刺痛。
这哪里是一线生机?分明是更大的深渊!
如果她喝下那碗落子汤,孩子虽没了可自己最多落个身子虚弱。
可要是五十廷杖,孩子和她恐怕都没法活命!
那是廷杖啊,她一个娇养长大的弱质女流,如何能经受得起?
就因为自己方才用傅家激怒了他,他就连自己的命都不想留了吗?
两个太监下手不留情面,将她拖拽到外头庭院里按在长条凳上就开始行刑。
她哆嗦了一下,发丝凌乱面容苍白,喉咙里溢出痛苦的惨叫。
“啊——”
宁若媗指甲一下嵌入手心。
她苍白着别过脸,心头发颤着后退了两步。
虽心中知晓她罪有应得,先前也不该心软求情,可见着这样的场面根本不可能无动于衷。
偏偏如果不这样,就会引来更大的祸端。
在永禧帝的安危和傅容的死活之间,她明显偏向前者。
只能垂眸掩饰住眸中的惊惧。
永禧帝偏头拉过她的手,又将手掌贴上了她的双耳。
他脸颊不知为何有些苍白,桃花眸中的神色却很笃定。
“若媗,别听。”
永禧帝眼尾微微上挑,显出几分散漫来。
他似乎也很痛苦,可又好似有一分欣慰。
“若媗,我说了会处理这事就一定会不留余地,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
宁若媗眼眸微闪,眼角漫上一层浅绯。
永禧帝伸指在她唇上碾了碾,又凑近了些。
“如果往后我会下地狱,此生遇到你也足够了。”
他知晓傅容肚子里是他的亲生骨肉。
只他从小将养在皇室,前朝时期实在见多了你死我活血流成河,那些人亦是亲人。
亲人这二字在皇室是最不值钱的。
他今日造下这个业果,往后若要下地狱那便下吧。
只盼望她今生能在他身边。
更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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